城里的月亮是和乡下一般的,没有更加皎洁、更加圆满。
那时我小,老表便常对我这般说。
老表属鼠,比我大了一轮的老鼠。他让我只叫他老表,而非表哥或者其他。老表在城里学表演,城里有个老大的剧院,他常得意洋洋地跟我说,自己学成之后要在那个剧院里表演,会有好几万的观众。
剧院很大,气派极了,座位一排又一排,有上千排,表演的时候,台下就会有好几万的观众。
那时我小,老表便常对我这般说。
老表学的是小丑,脸上涂满油彩。老表和我说自己属鼠,又贼眉鼠眼,当小丑最合适不过了。我没有见过老表画成小丑的模样,我小,不往城里跑。
老表学了三年,老表的老师傅说他尽得真传,并且青出于蓝,来年可以开专场,整个剧院都是他的了。
年关老表带了糖果来我家,和母亲谈了一阵。说着说着,老表就红了脸。后来母亲和我说起,我就知道老表在城里找了个女朋友。
城里的人都开放,情感也很开放,拿得起放得下的,现在还不知道有没结果,在城里呆久了,咱也成现代人了。
那时我大了一点,知道老表在说什么。
元宵之前老表就去了城里,临走老表邀我去城里看他的表演。
老表的表演定在了三月份,我便和母亲说起,去了城里。
剧院很气派,也很大,但并不像老表说的可以容纳几万人。
一阵锣鼓喧闹之后,老表出场了。脸上上了油彩,我兴奋极了。整个剧院的观众似乎和我一般兴奋,大家都热烈鼓掌。
小丑表演的时候不讲话,靠着动作和表情逗笑。老表学得好极了,我捧着肚子止不住笑,都坐不住,还好边上空着一个座位,让我躺着。
表演结束的时候,老表脱了三角帽向观众行礼,望了我这边一眼,我使劲挥手。然后老表说话了:“谢谢大家,今天是我第一场表演,也是最后一场。”
老表脸上的油彩都花了,我不明白为什么。
后来老表和我说他不想当小丑了。
小丑是这样一类人,他是为了别人的笑而表演,人家如果欢喜了就给点掌声,不欢喜了便不理睬,甚至也可以咒骂。小丑的心理是可以被忽略的,没有人会在乎小丑开心与否,而合格的小丑也会忽略观众的反应。
我大了的时候,老表跟我这样说。
我又问他,说他学了三年,而且自己也很喜欢,表演得好极了,为什么就不表演了。
老表问我当时边上的座位是不是空着的,我想起来是的。
当时我买了两张票,一张给你,一张给你嫂子了。
你是我第一场的观众,也会是最后一场的,如果你不曾入场,那便更好。之后我不愿当小丑了,请购买其他场次的门票。
老表这样感慨的时候,我大了,大到懂得谈情说爱的年纪。
2010-2
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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