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非常讨厌小孩子的,毫不掩饰。如果在公众场合小孩子无理吵闹,我会马上训斥他。我总觉得,小孩子自私,想干什么干什么,无法无天,听不懂人话,令人讨厌。而且,养一个小孩子要花很多很多钱,足够两个人吃喝玩乐一辈子的钱。所以,任何人问我为什么还不要孩子的时候,我会马上翻脸。
以上只是我在没有孩子之前的认知。
当我的大姨妈确定离我远去的时候,大肘子骑着自行车带我从医院回来,我在初冬就穿上了三九天的装备,靠在他后背上,一面毫无表情,一面心里偷偷在想起什么名字好。当时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我死的时候,我的娃还活的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很多人都说未免想的太远了,没有用。废话,我还不知道这没有用么,这是一种当妈的焦虑。而且是一种无穷无尽的焦虑,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的娃一直存在,你的焦虑就挥之不去。
他在我肚里,我怕走路摔跤把他摔出来;我咳嗽,怕他掉出来;我没胃口不想吃饭,怕他饿的长不大;我之前养了猫咪,火速带去化验检查,明明没事,还要每天担心各种弓形虫;我吃樱桃,上面有个虫卵,我就不停在想会不会长在他脸上;我看小说,里面一个小孩生下来手是哆啦A梦一样的圆圆的,我又连着好多天吃不下饭每天想这个事情。总之已经到了走火入魔,想遍天下坏事的地步。
9个月看似漫长,快要结束的时候,才意识到,这辈子的悠闲时光已经全部用完。生娃之前,我只有一个想法,只要我的娃生出来有任何闪失、任何不对的地方,我马上去死。凭着这个想法,开脱自己,安慰自己。自己给了自己无穷尽的焦虑,还是要自己去解决。
有了他,我就失去了一切,然而,他就是我现在的一切。有了孩子以后,我什么都怕,上怕天,下怕地,中间怕空气,草木皆兵。我抱着孩子在路上走,对面开过来一个电动车,我觉得不好,这是要抢孩子;孩子大了会翻身,我怕他翻身以后捂嘴喘不过气,我就整夜不睡看着他;听说刚生下来的小孩很脆弱,容易被大人传染病毒,我就尽量不让别人抱他,盯着每一个人回家用香皂洗手,换衣服,谁要是洗手没用香皂,我就夜不能寐;如果谁用菜板切了生肉以后没用开水烫,我就夜不能寐;如果尿布的菲边没有整理好,我夜不能寐;如果奶瓶不是我亲手刷的,我夜不能寐;如果尿布和手绢放在一个盆里洗了,没有用开水烫,我夜不能寐。各种在别人看来是可笑、是事多,在我这里都是永远挥之不去的焦虑。
害怕老人惯孩子,拼死拼活跪着流泪自己把他带大,累的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就想马上死在床上。一边喂他吃奶,吸走我全部精华,一边擦地洗衣服做饭,大肘子洗那幸福的尿布洗到后半夜,然后往床上一拱,枕头在哪都不知道就睡着了。第二天6点起床,接着做饭,上班。
谢天谢地,平安无事的度过了一岁半,又开始焦虑他各种摔倒、屋里各种边角、电源,跟着屁股后面不停的收拾;两岁半,当妈的比他还要害怕幼儿园,怕老师把他拉近厕所里揍他,怕老师给他喂很烫的饭,怕保安摸他的小jj,怕给老师送礼送少了老师不当回事,送多了,又怕老师特别照顾,孩子会有无厘头的优越感。
吃饭怕噎着,喝水怕呛着。不坐在餐椅上吃饭,就觉得不是好习惯,焦虑;吃饭的时候吃了零食,不是好习惯,焦虑;吃完饭孩子说要喝奶,怕撑着,焦虑;非要自己用筷子,怕扎嘴,焦虑;吃饭的时候要喝水,怕对胃黏膜不好,焦虑;指甲太脆,不长个,补钙怕他根本不需要,误信谣传;不补钙,怕孩子真的缺钙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去看儿科,怕大夫不专业,孩子害怕的尿裤子;不去医院,孩子到底缺不缺钙当妈的都不知道,你这家长怎么当的。
三年没睡过一个好觉、没有拉过一个心无旁骛的大便、没有吃过一顿消停的饭,我对他的爱带来的焦虑,已经成为我沉重的负担,有的人会说,我什么都不操心他也一样会长大,谢谢,那只是有的人,我当妈就是当成这样,与生俱来的这样的当妈的模式,我选择了h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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