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4月起,我们待在郊区的大厂区里.望得见高速公路和正在建造的楼房.
在厂区和公路之间是绿化带.在阳光下又干又白.草丛变成土黄色.车辆从绿化带边上开过,激起尘土.洒落在草丛上,连树干上也积满了尘埃.我们看着车辆在路上开着走,还有人,尘土飞扬,只有可怜的几棵未遭斩断的树,顶端有些叶子摇曳.路上白晃晃,空空荡荡.只剩下一只猫偶尔钻出草丛.
6月开始时真热.预报说有暴雨.可总是没有夏天风雨欲来前的那种闷热.
也有几天下雨的日子.树上的叶子有些被打落下来.剩下灰蒙蒙的树干.什么都是湿漉漉的.都是赫色的.车辆在路上溅泥浆.行人的肩膀和背淋湿.脚背上尽是泥点.
大多时候太阳酷晒大地.女人们撑着伞.把手挡在额头.还有一些人戴一顶黑色的塑料遮帽.把整个脸藏在黑色塑料底下.披着披肩.当她们在路上走过时,乍一看.好象是那些特攻部队.
那时严克还没离开厂区.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大家都在食堂吃。在这里你不能指望什么.有时候吃到排骨面.人人吃得又快又认真.捧着面碗喝汤.剩下干巴巴缩成一团的白面.不然就是不住地夹起面条往嘴巴里送.我们还要一瓶酸奶.大家吃完面后,就互相开开玩笑。通常严克总是被取笑.因为他还 很年轻.比 谁都年轻。他不在乎.表面上不在乎.穿着白色或者淡粉色的T恤.
"那个老女人,你看到没有?"庄冲我点点头.
"早上来的?宣传梅村案件那个?"
"她买车都得求着我.说话都是蹲在我身边.别人都看她."庄说.
"她很 急噪.脾气坏"我喝了口酸奶.
"没那回事,跟我客气的不行.骂她也没关系"庄说.他挤挤眉毛,表演那个女人的表情.大家都笑起来.
严克不喜欢这些取笑客人的话.他望着门外.一会眼睛又看着我的脸.不过眼角在瞟庄.
"明天带张CD给我.上次说的那张."庄站起来.他看了看表.
"好的.你想要 MARK HOLLIS么?"
"那是谁 ?""不,不要.就要上次那张."
"我先走了."
"好."
"回见."他说.
然后我跟严克在展厅之间的主干道上走.外面很热.我们不愿意在外面久待.大门开着.有个老头穿着保安制服坐在一间小亭子里.左侧门口停了一辆307.从车窗里探出一颗脑袋正在跟老头说话.我们一走进办公室就觉得空调打得很足.百叶窗被放下来.阳光被挡在外头.徐西正靠在椅子上打瞌睡.我们走进去没惊动她.严克开始看杂志.我决定还是先到隔壁的办公室待一会.
隔壁的办公室用来置个人物品.也是换衣间.窗户朝向大路.现在窗户开着.这里没开空调.墙壁上贴着本月计划表.我拿来了一罐糖.还有水杯.隔着玻璃门,严克看看我,又埋头看杂志 .我坐到最舒适的椅子上.把脚搁在桌上.这里正背着大厅.他们只能看到我的小半个身体.我看到张立从门口走过去.胡小姐走了进来.她来拿她的唇膏.今天又穿了那双细高根的凉鞋.走路象只海狮.她问我吃了什么.我说今天吃面条.她同情的笑笑.走了出去.我发觉自己坐在张立的桌子前.就拉开了抽屉.里面有几颗奶糖.红豆味道的大白兔.我吃了一颗.还有一把木头弹弓.皮筋那里裂开了.应该换新的.还有一本名字叫<沉沦>的小说.我记得郁达夫也写过这个名字的书.翻开后发现不是他.正把书放回去的时候,张立过来了.
"好."他说."玩得怎么样?"
他总爱说玩得怎么样.去吃饭这么说,去银行这么说.去经理室也这么说.
"好极了."
他握了握我的手.然后亲了下我的脖子.
"你身上黏糊糊的.但是很凉."他说.
"我应该去洗一洗.很热.但我出不了汗."我让他坐下来,坐到我身边.
"可怜的孩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袋M2M给我.但是水果味的.我皱皱眉.把它扔在桌上.
"晚上田莘要来.我们去体育馆."他看了看隔壁的严克.
"噢."我说."但是她并没有加我的MSN."
"她只是不想认识 新的人."
"但是她的男朋友是新的."
"你成为不了她的新男友."
"那太好了."我又吃了颗奶糖.想起了田莘.她是个甜美的姑娘.眼睛漆黑.头发漆黑.嘴唇红润.我们应该互相喜欢.但她却拒绝跟我聊天.我把眼睛闭上了.
"你这个样子是在邀请我吻你."
"那么吻我吧."
我们在办公室里接吻.我把吃了一半的奶糖吐到他嘴里去了.
"很甜."他说.然后跑出去接听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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