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这个时代,我们何其幸运。不曾体会烽烟四起,盼君归来的望穿秋水。无法遭遇长发及腰,闻得千里孤坟的凄凉。没有庭,植不了那日日望着伤怀的枇杷树。不愁物是人非事事休,转眼又是一幢新楼。
生在这个时代,我们何其不幸。再难体味“无言独上西楼,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的相思。再难觅得“十年生死两茫茫,,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的相爱。更难遇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相守。
小时候,妈妈说和男生牵手就会有宝宝生出来了。有一日过马路我硬被老师拉着签上了一个男同学的手,就以为自己要生宝宝了,在心里偷偷的担心了好几个礼拜,有一天忍不住哭着和妈妈说我要生宝宝了,妈妈见我哭的声泪俱下,那表情我现在脑补一下也是很伤。
牵手,真的那么容易么?小时候随随便便就可以签上一个男同学的手,我没有好好珍惜,现如今即便日日擦肩而过那么多陌生男人却无从下手,真的是追悔莫及。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那位被牵手的男同学,我们从小时候起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好么?
安然和她的初恋俊是大学的同班同学,未免被班级同学无休止的起哄玩笑,她逼着俊约定在教学楼范围得离她5尺远不能靠近,即便如此,俊还是上大课帮她们寝室的姑娘们提前抢位置,替她带早饭,骑着小破车拖她满校园的跑,陪安然上自习,替她冲热水袋……安然和俊的第一次牵手,是在春季学期末一个微凉的夜晚。上完晚自修回宿舍的路上,路过学校往宿舍区的大桥,潮湿的夜风带着凉意吹的人发丝乱飞瑟瑟发抖,俊脱下身上的黑色风衣披在安然的身上,挡在风吹来的方向,签起了安然的手,俊的手温暖而有力,掌纹相对的瞬间,安然的心没命的乱跳起来,低头用另只手裹起身上黑色的大外套,手心的温度蔓延至心脏,双颊绯红,即便是如此低头不语的彼此沉默着向前走,那一刻,安然却觉得可以就这么牵着手一路走到白头。
后来有朋友和我说起,女生穿着男友外衣的时刻,是最美的,我却觉得,最美的,是彼此用力牵起双手并步前行的那个瞬间。
都说大四是毕业季,也是散伙季,安然和初恋也就这么散了,或许因为年轻,或许因为,天下没有不散伙的初恋。
后来,安然遇到一个比她大的哥哥,她经常哥哥~哥哥~的这么叫他,他的名字叫乔。乔笑起来眼睛是弯的,脾气很好,通电话一定要等安然先挂断,和乔在一起,安然是被宠着的。有一次在人民广场,安然和她的乔哥哥因为吃一个甜品贵不贵的问题吵了架,安然气的当下甩手扭头扎进了街上汹涌的人潮,头也不回的一阵疾行,横冲直撞的冲向十字路口,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急刹停在面前的汽车吓傻了,一只大手从后面签住了她,将安然拉回了马路边,头被乔的另一只手紧紧环着:“再这么耍脾气,看我下回还跟不跟着你!”那是乔第一次对安然发脾气,也是安然第一次发现,她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在乎和离不开他。
熟悉一个人的过程中,我们总会渐渐发现他的短处,可有时,我们会在一次次的矛盾和不妥协中,对着他的短处狂轰滥炸,却忽略了,原本一只大大的手掌,便足以遮风避雨,守护一世安稳。
都说爱情终会败给现实,安然和乔终因彼此决定在不同的城市发展而道别。起初还经常联系,慢慢的,也就淡了,听说后来乔和家乡的小学同学结了婚,不久后孩子便出世了。安然突然觉得,双手空空的。
在一次大学同学会,安然遇见了琴,他们以前都是学生会的干事,那时安然有男友,并不和琴很熟,依稀记得他会弹钢琴,所以手指修长很是好看。琴的性格内向,不怎么健谈,和安然在一起之后,琴常常开着face time 弹琴给安然听,他们都忙于朝九晚五的工作,只在周末时出来遛遛街,吃吃饭,看看电影。刚刚在一起时适逢圣诞,琴约安然去教堂过节,安然穿着厚实的长款羽绒服,跟着琴挤进了人头攒动的大门,一路经过走廊,终于来到牧师前的位子坐定。听牧师唱诗布道后,琴诚文的到最前排跪下祷告,安然仰望着教堂的琉璃窗,将冻的冰凉的双手插进了羽绒服的口袋。挤出教堂后琴提议去看场电影,安然微笑着说好。在走去电影院的路上,琴佯装仰望天空,却在安然羽绒服的口袋外抓了个空,隔着那层充满羽绒的两层棉布,圣诞夜围绕在他俩身旁的瞬间只剩下尴尬的冷空气。安然对他笑了笑,伸出了手,触碰琴修长的手指,冰凉凉的,琴腼腆而满意的拽着安然的手放进了他的外衣口袋里,一双冰凉的手,慢慢在口袋里回暖,十指相扣。
掌纹相对十指相扣的那一刻,虽然安然的心里,再也没有了第一次和俊牵手时的狂风巨浪,却在平实的温热中,体悟到了一丝小而平凡的幸福。是那种无所谓将来如何,只要这么一直牵着手走下去就好的知足。
有一次和闺蜜聊天,她说遇见的新男友总喜欢搂着她的肩,却不怎么喜欢牵手,我笑着安慰她,或许人家只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技术宅,比起羞涩的牵手同行,他更愿意搂着肩膀谈恋爱。
在散伙回家的路上,我观察路过的情侣,多半是不牵手的,一小半是搂腰的,另一些各自揣着手机低头看,或者挽着胳膊的,难道牵手什么的,只是大学时代谈恋爱才会做的事了么?我突然有些迷茫起来。
去年初秋,上班的路会经过一片长满高大梧桐的上海小弄堂,弄堂里车不多,满地金黄色的梧桐叶就那么安静铺在地上,马路边的行人道上,一高一低两个花白的人头映入我的眼睛,他们缓慢地向前走着,奶奶走的很稳,倒是爷爷的脚不太灵便,他们就这样牵着手,慢慢的前行。奶奶的深红色袖套和那双带着深深的皱纹,紧紧相握的手,以及那天早上漫天的金黄色的梧桐叶,就这么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搅动着我心脏里闷热的血液,却在我的眼眶里用另一种液体释放而出。
听说原本是打算就要结婚了的,可就在去年秋天,在琴的妈妈因为安然的父母从小离异而极力反对,以及琴的左右摇摆中,安然再也没和他见过面。
今年的初夏闷热而多雨,在这样潮湿的天气里,安然遇见了羽,他的工作很忙,经常加班,不加班的时候总约安然出来,他们住的近,经常在彼此的家附近饭后的散步,有时撑着伞,有时只是并排而行。安然和羽经常天南海北没有重点的聊,这原本并不是什么坏事,过马路的时候,羽偶尔伸手护一下帮安然挡开旁边的自行车,顺手从她的肩旁路过,再回归原位。我突然想起了闺密说的那位喜欢楼肩膀的前男朋友。后来羽在一天散步结束时,很不情愿的说:“抱一下再走呗”。安然摇头转身。羽不甘的拉住安然道:“那亲一下。”安然转头说:“下回,先签手吧!”甩开羽的手跑上了楼。
后来,羽象征性的牵了手,就那么松松的握着,没有力气也没有温度,他们撑着伞走回家的路上,安然突然想起那些用力签过的手,那个手挽手闭着眼睛走过的十字路口,曾经用力将走远的人拽回来的手臂,还有愿意相信“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携手时刻。不知不觉,羽的手臂已经落在了安然的肩头。
如果当初知道:那些掌纹相对的牵手,是签过一次便少一次的;那最后一次的牵手,总比我们预期的要突如其来。
是不是每一次牵手时,就会更用力一些,更长久一些,更珍惜一些,更固执一些。
我们心里都巴望着白首偕老,却也没有人愿意真正深究是否真的可以携手一路走到大家都白了头。毕竟,对于一些人来说,这已经是一个想找一个人牵手都很难的时代。
分开的时候,羽执着的想要亲想要抱,安然心里突然明白,这从一开始就不是爱的气息,而是某种欲望作祟罢了。安然松开他们松松垮垮牵着的手,头也不回的转身上楼。
到家后,安然给羽发了条微信:“对不起,我们道不相同。”随后便拉黑了。
你只想拥吻,而我却想牵手到白头,对不起,我们道不同,不相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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