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北城，雨天下的屋檐 5
文|风不许吟
上一章 幸好不想孤单
杨雨汐走在回家的路上，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带走李奈天的那辆车，轻轻把短发别在耳朵后面，抬头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走进了小区。
傍晚的小区里，没有了午时炽热的光芒，敛去耀眼的辉煌之后，下楼乘凉的老人开始多了起来，三三两两地在小区里来回走动着，不知又在攀谈着谁的家常。
“那个小孩儿是老赵家的吧，虽然他妈妈挺多事儿的，但孩子也挺无辜的。”
经过两个坐着的奶奶身边的时候，杨雨汐耳边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条件反射地放慢了步子，屏住呼吸，想要听清楚他们的谈话内容。
“对啊，是那个孩子，他们才过来没几年呢，今天老赵估计又喝酒了，不然孩子也不能在外面呆这么久……”
听清楚老人的谈话内容之后，杨雨汐捕捉到了对自己来说，似乎是有用的词汇，老赵？
杨雨汐条件反射地抬头，循着两个老人的目光，她向前看去，果然在李奈天家楼道口看到了一个蹲着的身影。
“你在这里干嘛呀，刚刚不是有个车带你回来了吗？”
几乎是下意识地，杨雨汐想也没想，径直朝着李奈天的方向走了过去，她能感受得到，身后刚刚在讨论李奈天的那两个老人的眼神。但她没功夫去想，只是走过去凑到李奈天脸前，忍不住戳戳他的脸颊。
让杨雨汐意外的是，这次李奈天并没有躲的意思，空洞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地上，普通的平头此时显得他的脑袋异常圆润，杨雨汐忍住自己想要摸他头的欲望，拍拍他的肩膀。
“你怎么了？怎么不上楼？”
话一出口，杨雨汐突然有种时光重叠的错觉，三年级的那个雨天，两个人初次相遇的时候，李奈天好像也是这副模样。
“不想回家。”
李奈天皱着眉头，肉肉的脸揪成一团，在黄昏下，少年的脸颊白得有点反光。
“那你去我家吧，今天我爸要加班，我妈嘛，你也见过的，很好相处。”
“这样不好吧……我妈还在楼上。”
“嗯？”
杨雨汐第一次听到李奈天说起他妈，不禁有点好奇，想起刚刚听到老人们讨论的内容，杨雨汐忍不住开口问他。
“你爸爸喝酒了吗？”
“他，他不是我爸爸！”
李奈天突然站起来，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站到了离杨雨汐很远的地方，倔强地看着她，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让杨雨汐心里一惊。
“你回去吧，别管我了，等会儿我就上去了。”
李奈天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激了，烦躁地挠挠头，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低头看了一眼台阶，在距离杨雨汐很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杨雨汐揪揪自己的眼睫毛，表情有点局促，试探地往李奈天的方向挪了挪，想要为自己刚刚的唐突挽回点儿什么。
“去我家坐会儿吧，等会儿天黑了凉风就起来了，我们，我们可以一起讨论作业。”
李奈天呆呆的眸子终是在听到作业两个字之后，多了一丝光彩，盯着地面眨眨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见李奈天的表情有点松动，杨雨汐顺势在他身边坐下，挑着眉看着他，期待的褐色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
“今天老师讲的题我们也可以讨论讨论，老师的办法虽然挺好的，但我觉得应该有更简单更直接的。”
今天上课的时候，李奈天因为叫家长的事儿变得不在焉，杨雨汐是看到了的，而她也看到了下课之后，李奈天因为没认真听课而懊恼的样子，他可以因为听不懂问题而发呆，却不能允许自己因为不听课而听不懂。
杨雨汐呢，作为班里入学考试前几名的苗子，又是班长，自然亮出了自己最拿手的技能，看着一脸无辜的李奈天，她突然有种空手套白狼的小窃喜。
李奈天缓缓转过头，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她。
“你听懂了？”
“那当然！我是班长好不好。”
“班长还不是被罚站了……”
“难道不都是因为你吗，你也好意思说……”
……
夜色渐深，月亮悄悄遮了眼，窗外偶尔飘来的几缕夜风纠缠着少女的发梢，杨雨汐坐在卧室的学习桌旁，若有所思地看着正起身收拾东西的李奈天。
“你很喜欢学习吗？”
杨雨汐发现了，每次只要是和学习有关系的东西，李奈天都会像捡到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即使在别人眼里，他的努力总是很傻，很笨拙。
“还好吧……”
李奈天不留痕迹地皱皱眉头，抬手悄悄掩着脸，心不在焉地随口一说，把书包甩在身上转身就要走出卧室。
“是因为觉得知识这种东西很踏实，对吗？它不会背叛你……”
杨雨汐记得以前妈妈在灌输给自己知识的时候，说过这样一句话。
“世界上除了亲人，对你最忠诚的大概就数你学进去的知识了。”
杨雨汐不知道，把这样一句话用在现在的李奈天身上到底对不对，但她还是问出口了。
“也许吧……最起码不会让自己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
李奈天停下步子，似乎是很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也许是灯光的问题，杨雨汐看着眼前李奈天胖胖的身影，竟然觉得他很单薄，杨雨汐想了想，还是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打着哈哈。
“嘿嘿，好好学习吧，少年。”
李奈天刚转头回了她一个微笑，卧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杨雨汐的爸爸打开门看到两人的这副模样，不禁皱起眉头，气氛似乎有点微妙，杨雨汐爸爸的手指局促地扣扣门把手，原本扒着门框的手不自然地摸摸鼻子，若无其事地看向杨雨汐。
“汐汐，这是你的同学？作业做完准备走了吗？”
爸爸看起来是刚回家的，手里的公文包还没有放下，妈妈在隔壁卧室还没来得及出来，风尘仆仆的模样让杨雨汐忍不住有点心疼。
爸爸应该是不认识李奈天的，毕竟他也只是听说过赵叔叔的这个“儿子”。
“他是我们小区的，叫……”
杨雨汐有点犹豫了，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爸爸他的名字，脸颊渐渐变得有点烫，双手来回挥舞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汐汐和奈天作业做完了吗？”
妈妈大概是听到了客厅里的声音，打开隔壁卧室门，说着话走了出来，但在看到爸爸之后，脸上的表情仿佛失去管理能力一般，无所适从，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杨雨汐感受到了一丝不详。
果然，在听到妈妈口中的“奈天”之后，爸爸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定格在双唇紧闭，眉头微皱上，他张嘴想要说什么，被妈妈眼疾手快地拉到了隔壁卧室。
“碰――”房门被迅速地关上。
杨雨汐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李奈天，她很想抓起床上的枕头，一股脑扑上去捂着眼前男生的耳朵，但在她行动之前，隔壁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我说过多少次不能让汐汐和他走得太近，一个不小心怎么还来咱家里了？”
“今天老赵喝酒了，你也知道他一喝酒就撒酒疯，孩子不想回家，过来写个作业又不碍事儿，你轻点儿吵，孩子都听得见的……”
“老赵老伴儿刚去世他妈就过来了，赵姐生前也帮过我们不少，我是不想在公司里和老赵扯上关系了，每天事儿就够多了……”
左右冲击的声音撞击着杨雨汐的脑膜，她揉揉太阳穴，看了一眼颓然坐在床边的李奈天，她坐过去，故作轻松地伸手勾着他的肩膀，刚想找个话题轻松一下。
初中小男生的肩膀还很单薄，虽然李奈天整个人肉肉的，但身高上来说，和杨雨汐这个女生也差不到那儿去。但就是这么一个脆弱的时候都会坚强地冲自己微笑的人，此时竟抑制不住开始颤抖。
“我妈不是小三儿……”
李奈天是用一种怎样的无奈说出这句话的，杨雨汐想象不到，但此时，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似乎在推着杨雨汐往前走。
“嗯，我信你……”
杨雨汐最终也只说出这么一句话，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缓缓起身，捂住了李奈天的耳朵。
“外面的声音太吵，我们接着学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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