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 人

      文／温钦辞. 写于十一月

        我躺下来，以一张报纸当枕头。高高在我上方的，是会眨眼的星星，而当火车弯曲而行，这些星群便上上下下的画着弧线，望着它们，我睡着了。今天已经过去——我生命中所有天中的一天，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而我依然年轻。               
                            ——杰克·伦敦《大路》

        窗外面已是生生灯火。不远处的角落有只黄白色流浪猫，与他保持相对静止。街头卖唱的人拿吉他佯装洒脱，共清风月色唱着一首老歌。如是让心念断片的永远都是生活。风尘仆仆，企盼寻个定所。 火锅他可以一个人吃，电影可以一个人看，开心的日常小事一个人知道就好。在他意识到自己的热情对于别人来说是一种负担之后，一切就很好解决了。

        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他成为了一个旅人，一个人走走停停，感受着这大千世界。

北京

        旅人是从北京出发的，在安安静静却依然匆忙的早晨。在人流密集的车站、繁华的商业街，街上的行人面色冷淡，眼里是淡淡的麻木，手上拿着手机，脚步匆忙。他强烈地嗅到，人们散发不同味道的忙碌感。而他惧怕人群，习惯先深呼吸，再一头扎进这坛苦水。和行人对视、擦肩时，有在荒瘠野外的错觉。此时的嘈杂尽失颜色，汹涌人海夷为平地，周遭无花无草，所有物种枯绝。就他奄奄一息垂着头，下着雪。

        旅人沉默着带上帽子和口罩，裹好衣服，拉着硕大的棕色旅行箱。又拿出相机拍了一下，然后步伐缓慢像个匆忙人群中的异类踱步踏上飞机。

伦敦

        第二站是伦敦。雾都不愧是雾都，明明是中午却黑压压的，暗沉沉的包裹整个城市，就像烟卷中的烟雾一样。伦敦的人似乎已经对此习以为常，旅人抖抖肩膀，拿起相机拍下暗沉的城市，就像这里的人一样，拿出一本《雾都孤儿》，点上一根烟，坐在那老旧而硕大的旅行箱上吞云吐雾。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去找了间宾馆住了下来。

        当旅人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的被子滑到了地板上，他伸长胳膊把被子重新抱了上去，摸索着套上了床边那大了许多的一次性拖鞋，然后拉开厚重的窗帘。屋内顿时亮堂了起来，掀起细细的光尘。他出了阳台，直至走到阳光下。 “刚刚看不到你，我以为我死了呢” 他低头对着自己的影子自嘲道。

        旅人有的时候也想把那些时日藏在潮湿角落发霉的心情抖落出来晾晒，再敝帚自珍地缝补好收藏，在未来某个灯火昏黄的大雨夜一个人回忆当年那些恢弘的虚无是如何被生活的大浪淹没。无人分享心事，无人一起远行，无人站台守候，无人窗前絮语。久而久之，想说的话堆积在胸口再也说不出来，想做的事成为了一张世界地图，早已分不清主次。陌生人看旅人永远是一副成熟稳重，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历经沧桑人世。旅人看自己却是寡言少语，孤僻成性。他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与自己对话，自己活成了一个世界。

威尼斯

        旅人的下一站是水上城市威尼斯。他坐在当地人的一艘小木船上，翻着一本书，旁边是不离身的木箱，偶尔拿出相机拍下画面.在旅人的黑白相机里面，威尼斯夜晚的瑰丽不见，而是带着一丝绝世的苍凉。然后他闭上眼睛，抱着旅行箱，旁若无人的沉湎。

      在一个早晨，旅人只身去空无一人的商场，看还没开门的店铺里店员打着呵欠清理落地窗，面包店门口有烘焙的香味，他买了张最早场次的电影票，吃着大桶的爆米花，没有寂寞，是真实闲适的自由啊。当片尾曲响起时，旅人靠着暖软的座椅想着下一站该去哪儿。

        旅人曾迫切想与一个人好好聊聊，不仅是寒暄，而是真正的交流，却发现共同的话题更换了无数遍，熟悉的人早已不再拥有曾经的情怀。也对，本来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意大利

        这一次旅人又漂泊到了意大利，意大利的小伙儿果真像是传闻中的一样，妙语连珠，嘴甜的像是含了蜜，张口就来的情话使得姑娘脸红不已.旅人慌忙几口吃掉手中的热狗，拿出相机拍下了小伙儿亲吻姑娘手背的画面。后来在第二天，旅人看见了小伙儿对着另一个姑娘也是如此体贴嘴甜，这回旅人慢条斯理地吞下了食物，再次拍下来。

        也有姑娘在旅人的旅程中表示爱意，于是旅人说了一句话“我是一个旅人，没有终点，永不停歇。”

        旅人只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庭院，院子里有一个躺椅。天气好的时候，他可以躺在上面，然后呢，准备一本有趣的书，舒服的半倚在上面，随意翻翻书。翻到有趣的地方，他希望可以找到一个人，然后告诉他，你看，这个地方是不是很有趣。两个人一起大笑，笑完继续各自的事情，安静却很和谐。再养一条毛茸茸的狗，不想看书，就逗逗它。

        旅人翻开自己的皮制笔记本，取下了上面有些掉漆的笔，写下了这样一段话“我一定不是这城市里唯一的怪人，一定有一个人和我一样，空虚时对着夜空唱歌到天明，也许我永远也遇不到她，但我熟悉她的心情。”

        旅人希望自己在没有麻木之前还能尽力用文字记住过往每一个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记的人，记住每一种感动过自己的温暖，记住让他成为今天的自己的一切。这些组合起来，就是他的人生。

        很长一段日子里，旅人靠写东西度过了太多的小无聊，伪伤感，假满足与真茫然 。他在意细节，算敏感。但知道体谅，算善良。旅人心里总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不停对抗，学着顺从，冷静旁观，终明白他似乎不应该是别人世界的参与者，而是自己世界的建造者。

        旅人直起身子，拍拍身上的土，拉好破旧的行李箱抬头看看天空，然后低头，带上帽子口罩和相机。

        现在，要去下一个地方了。

        旅人这样想。

没有终点    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