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突如其来的爱情

     

        十五岁那年，革喜欢上了班里一个女孩。他不知道那种会让人心悸的感觉叫喜欢。像所有爱情的开始一样，革的爱情不是从告白开始，而是从深藏在心底的暗恋开始。像是在心里埋下了一粒种子，因为某个人的出现那粒种子开始生根抽芽。

        女孩叫常月。革在心里无数次念过这两个字，在他看来，这两个字总有着太阳般的光芒，在他的心头熠熠生辉，挥之不去。革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常月告白，他幻想着能有一天他们两人可以像小说里男女主人公一样，左手牵着右手在绿茵丛中漫步。或者，在月亮喷吐的银辉中互相拥抱亲吻。然而，所有这些美好的场景，革只是憧憬和想像。

        常月和革一个年级也是在一个班里——那个善良单纯有着褐色卷发的女孩，有时候革的目光会情不自禁的从黑板上枯燥乏味的数学符号上移转到常月白净的侧脸上，流畅的线条像一弯新月，诱人充满活力。常月的一举一动都落在革的眼睛里，像烙印一样，刻在革的心里。革熟悉常月的每一个动作：有时会用右手拨弄耳边的碎发，有时会转头看向窗外的绿叶，有时会端起天蓝色的塑料杯安静的喝水，有时会拿起笔在白色的纸张上写下端庄秀丽的字。革最喜欢看常月喝水的样子——光滑的脖子稍稍前倾着，脑袋微微仰起，褐色的松软的卷发自然的垂在肩头，两片滋润饱满剔透的粉红嘴唇贴在杯壁上。那样子优雅极了。革就是藏着这样一份爱慕渡过了自己的初中，他深信常月就是上天派来的天使，就是生命里一份贵重的礼物，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在光阴中深深的惊艳了自己，会成为自己心里一辈子的秘密。然后仅仅是一秒钟，革就伤感了，他知道常月对自己除了那份同学情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了。

        三年的初中生活过去了。革又迎来了另一个新的三年高中生活。在这平平淡淡、安安静静的三年里常月始终是革心里的一个密秘。革心里那粒因遇见常月而生根抽芽的种子也因思念的累积而愈加疯狂，疯狂的生长，剥离着革那颗敏感而又痛苦的心。庆幸的是，革和常月又在同一所学校念高中。黑白交替的日子里，革和常月学着同样的课程吃着同一个食堂的饭菜，呼吸着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看着同一个校园里的景色。有时革会在某个楼梯拐口处遇见常月，一如当年的模样，明亮如星辰般的双眸，褐色的松软的头发，干净令人舒适的笑容。只是常月的头发剪短了，刚好齐着肩头。但是这又能怎样呢？革对常月的爱慕一天一天的重复着，一点一点的累积着，像窗柩边的积雪，一片一片的堆积着。

        有些喜欢是美妙的，一旦抓住便不会轻易松开，哪怕要遍体鳞伤，哪怕要撕心裂肺，哪怕要痛不欲生。革对常月的喜欢是不离不弃的。一个人思念另一个人的日子，革偷偷的过了无数遍，害怕她知道，又害怕她不知道。

        高二的那一年，革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那种汪洋恣肆般的情感，他向常月说出了自己的心声。那日下了晚自习，革将常月邀到校园的操场上。两个人一前一后站着，常月有些羞涩的低垂下眼眸，革战战兢兢的向常月说出深藏在心里的话语：

        “常月……我……我喜欢你。很多年了。做我女朋友吧。”

        革紧握着双拳，他的手心里沁满了细密的汗珠子。明亮的星星在深邃的天空中燃烧着，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比起紧张和拒绝，革更害怕这些话以后再无法对人说起。他不想让自己的青春留下遗憾。那些字眼，每一个都很沉重，在革的心房里紧锁多年，带着革所有的复杂情感迫不及待的挤进常月的耳朵里。

        “我……我还没想好。”革从常月温柔语气里听出了几分惊喜和胆怯。

        就在他内心十分失落时，一段软语轻轻的跌进他的心房，像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样给予他突如其来的温暖。

        “我答应你。”常月的声音很轻，“也许我们可以……可以试一试。”

        此时正是盛夏，这个夏天以后全是爱情甜甜的味道儿。这突如其来的爱情让革幸福的度过了那寒冷的冬季。

        常月的生日在冬天，革会叫来自己的兄弟朋友给常月庆祝生日，他要让常月成为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革和朋友们选了一家刚开业不久的ktv，他们在ktv里吃着蛋糕，喝着罐装的脾酒，唱着一首又一首深情款款的歌曲。常月的眼里满是笑意和幸福，革看着常月吃蛋糕的样子会爱怜的替她捋一捋松软的褐色卷发。革低下头轻轻的亲吻了常月白净的面颊。常月的脸颊泛起轻微的红晕，然后那片红晕便在音乐的声响中，朋友们的起哄声中如涟漪般晕开了……

        2016年的高考，革没有选择去报考一所自己并不想去的学校，他选择了复读。常月则去了省内的一所中等院校。革与常月的爱情也从朝夕相处变成了分隔两地。革时常思念常月，但他不得不抑制住心里翻江倒海般的思念投身于紧张的学习中。他不知道常月是否也会像自己思念她一样想念自己，但他唯一的信念就是努力学习考到常月的城市里。未来还很美好，不是吗？  这一年的冬天革又带常月去ktv里庆祝生日，他仍叫上了自己的一帮好哥们儿，喝酒，分蛋糕，唱歌。只是革不知道这会是他与常月一起庆祝的最后一个生日。

        冬天过去了。春天过去了。夏天来了。

        快接近高考的日子里时常下雨，革的心里变得和那六月的雨水一样薄凉，他对未来有太多的不确信。他害怕自己和常月的感情会不会也像这些雨水一样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凉，然后被人遗忘，最后消声匿迹了。带着这样的焦虑革考完了试。

        革终于等到了常月和自己提出分手，好像他早就在等待着这样的结局，不难过也不意外。对常月的那份喜欢革依旧收藏在心里，只是提起常月的名字时，再也找不到那种一如当初心悸的感觉了。

        革报考了另一所城市，去别的地方走走，是对自己最好的救赎。革与常月之间那场突如其来的爱情，丢失在时光匆忙的脚步里，最终体无完肤。

        你来过，我便认真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