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姐看了《姥姥的寿桃》,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我俩隔着微信走回近半个世纪前的陈家大宅门。
姐姐说:“我在奶奶家住了两年,再回姥姥家,舅妈和表妹嘲笑我的声调kua,还叫我老kua。”
这个字是城里人笑话农村人的专用字,我那个舅妈矮胖大嗓门,典型胡同里的家庭妇女,车间里的纺织女工,其特点是特别关心别人家的事,聊起张李家的长短眼睛发亮额头冒光唾沫星子横扫270度,听者无不动容,神色随着她的眉眼也不由自主瞬息万变,连她闺女女婿结婚后的小插曲方圆几里亲戚五伏的人都知道,街里街坊偶尔路上遇到她女婿竟脱口关心一句:“你表嫂拿来的药管用吗?还冒虚汗吗?该有个孩子了。”没多久我表姐夫走路上都会贴着墙根,生怕遇到熟人。
我这个舅妈是个不见面招人烦一见面倍感亲的人,她有个本事,那就是你明明知道她是非,知道她嘴里的话大多为添油加醋带杜撰,还身不由己的几分钟之内信起来,临走还拉着她的手:“下次来串门哈!”
这种人就像五彩缤纷世界中一个色彩元素,没有就灵动不起来,多了还搅成一锅粥,相信你身边我身边都有。
他们特别热心肠,也真能办事,答应替你照顾狗,待你回来狗居然比以前肥了,他们影响力很大,破坏力极强,往往高八度的声音一开就由不得你的意志了,她们眼神笃定,口齿伶俐,大包大揽,视你家为她家,你多好也没她好,她们家连虱子都是双眼皮儿的,你的决策全不对,她的主意就是最终决定,这种人沟通能力非常强,她对认定的事有十足把握,最终要是错了,问题也不在她,如果你心存质疑,她会在分分钟之内掏出心来,还不忘贴着你的耳朵悄悄说:“我就这一颗心,全给你了,这还不信吗?”于是你的脑袋变成她的,她把思想注入你的脑袋里。常规下,人们对气场如此强大的人是没有防御能力的。
就是这个女人,和小姑子感情特别好,她的孩子和老姑家的孩子感情也深,几十年亲如姐妹,2006年她的小姑子病逝,她那一惯的别人家的事情她做主的风格,在小姑子的女婿面前卡了壳,小姑子的女婿就是我家程先生,俗话说一个姑娘半个儿,我妈妈病逝办丧礼时他将我和姐姐挡在身后,对妈妈的遗物做了说明:两个闺女安排后再送人,现在谁也不能拿。
我舅妈早就看上我妈妈的几件首饰和电器,妈妈生前她就不停的要,妈妈说要留给我们姐俩,舅妈推心置腹:“你不疼你侄子吗?你看着他长大的呀!你又没儿子,给了闺女还不是归了外姓人?”那时候我曾相信妈妈的金项链一定会戴在侄媳妇的脖子上。
在我家程先生的保护下我和姐姐的权益得到了保障,但也从此舅妈再也不是我们的亲人了,丧事过后我打电话问候她和舅舅,话筒里传来她清晰的声音:“从此不再往来!”那个和我妈妈亲如姐妹,视我们姐俩如己出的舅妈真的没了踪影,后来我听说舅舅终日抑郁寡欢唉声叹气没几年也过世了。
我和姐姐聊家常的时候那些童年的人和事像走马灯一般,大舅的慈祥,二舅的官威,三舅的逗趣,老舅的冷漠,大舅妈的洁癖,二舅妈的温婉,三舅妈的泼辣跋扈,老舅妈的事不关己……太多的回忆在我和姐姐的微信界面上滚动如同电影结尾处的字幕,人生不过几十年,我们爱过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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