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场子

作者: 大雁f | 来源:发表于2022-08-14 16:49 被阅读0次

    豫东人叫饭场子为“饭场嘚”。土得掉渣的字眼里泛着豫东人的朴实无华。

    初冬的阳光,照着街道的小隅首,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的小厨屋里飘出来红薯的香味。女人们掀开锅,给男人们装食物,男人手里端着托盘,里面放了几块红薯,两个窝窝头,一小碟子酱豆,陆陆续续地从家里走向街里的小隅首。除了刮风下雨,饭场子那个地方始终是全村男人们雷打不动的聚餐好去处。

    不管家离大街多远,男人都要端着馍盘子去饭场子吃饭,仿佛离开了饭场子那地方,这饭就吃不成似的。男人们吃着饭,讨论着国家大事,评论着是是非非。村里的婚丧嫁娶消息都是从饭场子里获取。

    饭场子里男人们端的不单单是饭,男人们端的还是这家女人的心灵和手巧。

    常言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没有米的情况下能做出好的食物才算巧妇。

    我大娘就是巧妇。饥饿年代,她能从粪坑里扒出来的坏红薯,用水泡泡,在钝舀子里捣碎做出来的馍馍香甜无比,好多人都夸好吃。那时只有日子过得殷实的人家,端出来的食物才比较硬实些。

    杨广大爷家的伙食就比较好,他每次端出来的饭都是玉米面窝窝头,黄澄澄的玉米面窝头儿看起来都有食欲,看着杨广大爷吃得满嘴香甜的样子,把人的口水馋得都流了出来。

    杨广大爷不姓杨,因为他说话洋气才得了个“洋广”的绰号。因为年轻时离开过家,出去了几年再回来口音变了,村里的人问他啥时候回来的,那个杨广大爷回答说:“坐碗(昨晚)回来的。”

    村里的人听他说话变了味便回怼说:“你咋不坐盘子回来呢?”众人听了大笑。从此那大爷就落了一个“洋广”的外号。杨广大爷做生意赚了点钱,就有了吃好东西的资本。

    熏爷爷家的伙食就不行。每天往饭场子里端的饭都是黑黑的窝窝头,红薯面的,冒着热腾腾的白气,里面有一种发霉的味道。窝窝头虽然黑,熏爷爷吃得也很香,吃饭的时候还闲不住那张牙齿快掉光的嘴。

    他做过擀鞭炮生意,也做过卖豆腐生意,擀鞭炮时遭了火灾,烧死了一头驴,后来就改在生产队种菜园。

    熏爷爷家的日子好像一直过得都很苦,不过他啥时候都很乐观,好像不知道啥叫苦日子。

    饭场子里伙食最好的要数老套爷家的伙食了。那老头鳏夫一个,留了一把山羊胡子,带个瓜皮帽子,一身长杉穿起来像个清朝末期的贡生,跟着俩儿子生活,轮着吃。

    他一手端着馍盘子,一手掂着马扎子斯斯文文地走到饭场子里,放下马扎,再放下馍盘子,不慌不忙地吃了起来。

    他馍盘里放着的是白面馒头,碗里的菜是老豆腐,只见他鼓起那山羊胡子的嘴一嚼一嚼地吃起来,馋得在旁边看他吃饭的小孩恨不能去他那馍盘子里抓他的馒头。

    老套爷爷的生活虽然好点,但也没有吃多长时间的好饭。有一天,饭场子里忽然就少了他那穿长衫的身影。

    村里的人站满了他家的院子。他人走的时候,灵棚里给他挂了五彩布,老辈人说,见过五辈人的人去世才有资格挂五彩布。给他行孝的儿子跪下都起不来,他儿子也将近八十岁的高龄。

    从前饭场子里很热闹,人们除了吃饭,还说笑话,斗嘴皮子,吃过饭的碗都干巴了还不知道回家。

    现在人们吃饭再也不去饭场子了。那是一个时代的画面,一个时代的音符。那种朴实无华的场面终究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饭场里面的那种质朴和纯粹只能在书里和电视上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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