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他乡还好吗

拉开窗帘，一场大雪如约而至。目之所及皆白茫茫一片。“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伴随着凛冽的朔风，小区的树木已是“梨花”开满枝头了。

地上的车子静静地趴在车位上，车顶被白皑皑的积雪覆盖，不管是“宝马”“奔驰”，还是“夏利”“知豆”，在大自然面前，都臣服于它的脚下了，穿上了整齐划一的冬装。

小区公园成了孩子们的乐园，这些被大人们精心呵护的“温室里的幼苗”们，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强大的多。你看，冻得通红的小脸上洋溢的全是笑容，一个个手持小雪铲，将碎琼乱玉堆在一起，在他们的通力合作下，一个大大的雪人已傲然屹立在塑像的一旁，那威风凛凛的姿态，仿佛在昭示着世人，“看！我比它更神气吧！”

周边的空地上，几个孩子在欢快地推着一个雪球儿，孩子们的惊呼声中，雪球越滚越大，最后他们累得扑倒在雪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还不忘抓起一把雪团成球掷向对方，他们忘情的追逐着，雪球在空中四散开来，飞扬的雪霰似天女散落人间的最圣洁的花瓣。

我的思绪随着这漫天飞舞的大雪飘散开去，眼前竟是几十年前的那场大雪……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夜，第二天清晨，还在上高中的我，踏着没过膝盖的大雪，推着自行车在雪中艰难跋涉，两个车轮深陷雪中，我用手扒着车轮两侧的雪，佝偻着身体顶风冒雪慢慢挪动着脚步。

等我到学校时，第二节课的上课铃早已响过，透过教室门上的小窗户，我看见历史老师那张穷神恶煞般的脸，他站在讲台上手舞足蹈，我迟疑着不敢进教室。

要知道，上他的课从来没人敢迟到和打瞌睡的，被罚站可是他的家常便饭。他那老鹰一样犀利的眼神从你眼前掠过，足以让你不寒而栗。

就这样我在门口站了不知多久，他一抬眼竟发现了我，“进来！”他冲我冷冷地吼道。

我慢吞吞地推开门，低着头向我的座位上走去，我感觉到全班同学都在盯着我，特别是老师那犀利的眼神从我身上上下扫描着，直到我回到座位上坐下。他突然大步走下讲台朝我走来，刚刚坐下的我又本能地站了起来，低着头等着他的训话。

他轻轻拉起我的一只胳膊，看着我那被雪水浸湿冻成冰坨的手套，轻轻帮我摘了下来，柔声地说:“傻丫头，还不快脱下手套，这手要被冻坏的。”看着我冻得红肿的双手，他环视了一下教室，“张晓东，你来跟清韵换个位置。”

坐在火炉边上的张晓东收拾书本走了过来，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滚落下来，一路掉在水泥地上，开出了温暖的花朵。

“眼睛看哪了？都给我看黑板！”他那严厉阴森的声音再次响起，同学们“刷”地一下掉头看向黑板，当我的眼神与他交汇时，他竟然向我微微点头，眼神中读出的竟是些许温暖与慈爱。

第二天，班主任找到我，拿出一副毛茸茸的红色手套，对我说:“这是历史老师拿来的，说是她女儿戴着小了，送给你的。”

我不记得当时是怎么走出老师办公室的，只记得一股暖流从我的心底涌起，可害羞的我连个谢字都没有说出口。

几年后，大学毕业后的我以老师的身份重新回到母校教书，凑巧的是我的办公室竟与历史老师的办公室相邻。相处久了，才发现，生活中的他原来竟是那样一个幽默有风趣的人，与上课时的状态判若两人。

当我向他提起当年的往事时，他笑得露出了满口被烟熏黑的牙齿:

“你们当年真的那么怕我呀！不厉害点怎么镇得住你们这帮机灵鬼儿。说真的，看着你那冻得红肿的小手，那次我真的是很心疼，你比我女儿还小两岁呢？那么大的雪，你离家那么远，竟推着自行车走了两个多小时，你完全可以请假啊！”

“老师，从那次起我看到您再也不怕了，更多的是敬意和温暖，只是当时不敢表达，现在我由衷地说一声，谢谢您。”

老师退休后随着女儿去了深圳，前些年还有联系，后来慢慢就失联了。在这个雪花飞舞的清晨，突然想起您，您在他乡还好吗？

当您坐在南国的椰子树下，吹着和煦的海风，遥望家乡的时候，是否还曾记起那个戴着您女儿手套的羞涩的小女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