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十七
图/网络
你会不会很快不再记得我
S坐在离我不足一米的地方，冷不丁地回我一句，薇薇，看见如今的你安静稳当，想不起两年前你“时尚达人秀”的疯狂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啊。
我本闲情逸致地低着头涂指甲油，瞥见大红色的整齐指甲晃在眼前，那种艳丽的足够忽视那一瞬间的黯然失神。
1
有人说年轻时候爱上一个人不是因为你有车有房，是那天下午阳光很好，恰好你又穿了一件我喜欢的白衬衫。
2011年的假期显得格外冗长。我在生活的十字路口上挣扎，最终默默做了一个决定：和S一起去往C市上大学。
高中那股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劲儿在这个诺大的校园完全用不上，这里的丰富多彩让人觉得既渺小又安心。
一个月后，我们才适应大学的生活，S拉着我去竞选校务组织，试着加入学生会，陆续参加了外文演讲。结交了成群的朋友，我们在社交群里畅所欲言，脱离了残酷高考后的我们卯足劲儿地享受着这份可贵的自由。
正是那个喧闹不起眼的群里，我认识了来自篮球协会的肖余。
你会不会很快不再记得我
2
当年的热搜里并没有“土味情话”的专栏，只有着礼貌且规矩的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薇薇。请多多指教。”
“嗯，你好，我是肖余。”
言简意赅的对白，就默默地整齐地躺在手机的列表里。
在互为好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才开始熟稔起来，我们给肖余贴的标签是：“游戏死宅男、耳机发烧友”，酷爱打游戏，而篮球算是不多的爱好之一。
我们的聊天也仅仅只是多了两句，譬如“你早点睡吧，晚安”之类的。
互关了微博后，我在闲暇的某个下午翻看了肖余所有动态，自然也包括他的相册。当我留意到一个男生竟如此酷爱用颜文字来聊天的时候，肖余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开始变成了除了闺密以外的特别关心。
两个人素未谋面，直到那次从朋友口中，听闻肖余严重感冒。
时至今日我仍记得第一次见他时内心的紧张，我脑洞大开：肖余会不会是那种非常油腻的死宅男？！
不管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随意地挑了身黑色的休闲外套，穿着白色球鞋，准备时机不对就立马奔跑。而后又放下过肩长发，使自己看起来似乎很淑女的样子。
校门口人很多，我却一眼就认出了人潮中向我走来的肖余。
头发略蓬松，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目光淡淡地望向这边来寻我的身影。嗯，长得不是油腻的死宅男模样，我暗地舒了口气。
“呃，那个，我是薇薇。你感冒了，诺，这些药拿给你。”把感冒药递给肖余后，我特意地叮嘱道要多喝水啊。尽管眼里难掩的病态，在看见他落拓的笑容时候，我却害羞地赶忙低下头，再也不敢迎上他的目光。我按住扑通直跳的心口，快速地说：“那...那你好好休息哦，我先回去了。”
你会不会很快不再记得我
3
S说过：“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是会忍不住想要去了解他的全部，你会想见他，哪怕不说话也好。”
我想我该是喜欢肖余了。
从那次面基以后，我们常常聊天到深夜，天气凉些的时候我穿着睡裙，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哆嗦着打电话。
我费了很多心思，所有的暗示，肖余却始终没有回应我心底的疑问。
于是一年后的情人节，我站在宿舍阳台上，当夜风吹过窗台的时候，我鼓起勇气，在电话的这头郑重其事地问道：“其实……从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我们可以交往试试吗？”我瞥见楼下情侣成双成对，在宿舍门口拥抱。
那一刻我谨小慎微，内心做着最坏的被拒绝的回答，甚至打算明天假装失忆。
但电话那边沉默了，“肖余，我想你看见了我给你的留言，也可能是我不够优秀，不能吸引你的目光。”
很快传来了肖余低哑的嗓音，“不是，薇薇，我只是没想好。”我的心开始下沉，莫名的伤感开始顺着脉络爬上心头。
“但是我会认真考虑的。”
S听闻我的爱情壮举时，抱着我的大腿啊啊啊大叫，哇塞，薇薇，你再次令我对你夸目相看！似乎这番剧情的新颖让她得到了吃瓜群众的满足，从此对外人宣称我个性十足。
南方小城在初夏显得安静，天气晴朗的时候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投射在马路上，道路上印满了铜钱般大小的粼粼光斑。
和肖余在一起后的开始几个月，我仿佛做简介般的写下他的喜好，我也开始悉心梳理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学会了踩高跟鞋，每次见面前霸占宿舍的衣镜。
“快帮我藏谋一下啦，你们觉得我穿这件怎么样勒？”
“都可以啦，你怎样都好看。”S有声无气地应我一句，其余的室友则在一旁目瞪口呆。
所有的关注都会有坚定的回应。肖余朋友喊他玩游戏时，他笑着推辞:“这两天约定了和女盆友去爬山咧，忙！没时间！”
爬完两个小时，我又忍着脚痛下山，导致后来径直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已躺在床上睡了好久，在给我盖好被子后，看到肖余留言说出去买夜宵了。
在那年的纪念日，肖余带我去大型商场，为我挑选了一条蒂凡尼的项链，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细心帮我系上。
你会不会很快不再记得我
4
S至今都没有弄明白，安静低调的肖余和吵闹活泼的我是在几时成为了他们眼中的模范情侣。而这两年来我已习惯于将肖余的名字挂于嘴边。
我们带着最大的期待约定好毕业后就结婚，计划着要去哪儿拍婚纱照，想着以后孩子的名字，在一切看起来完美时候，我却偶然在社交平台看到了一年前某女生给他频繁的留言，两人互动的很多。这时我才明白，原来肖余曾有个很可爱的前女友，而他们曾经的分开也是由于那个女生闹情绪的赌气。事后女生一直很想重归于好，肖余却始终没有正面回应。
我想起那一年的旁侧敲击，我的一道心口一瞬间崩塌了，窗口的秋风不断刮过，吹得我不由得心生荒凉。
弹指间我才看清自己对肖余世界一无所知，尽管那时候肖余已经决意带我去见他的家人。那几晚我推掉了和肖余的约会，独自坐在图书馆里，我恍然间发觉，身边的人陆续为考研忙碌紧张着，有的人甚至开始马不停蹄地投简历，而只有我的大学几年计划全部罗列着肖余。
似乎那段时间的我眼里惟有爱情最高，我没有考虑过别的工作，更没有想过没有肖余的未来。S安慰我：“你以为哦，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幸运遇见了这么贴心的肖余啊。”
S的安慰不再奏效，那一刻我仍旧止不住地心慌。
所以在我20岁那个生日夜晚，当我坐在副驾驶发呆的时候，肖余笑着从藏青色大衣口袋拿出一枚戒指，深情地说：“薇薇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犹豫了半天没有回答，不敢迎上他灼热的目光。脸颊微微发热，手指却很快被肖余径自套上了戒指，他边安慰我道：“薇薇别紧张啊，我们毕业后就结婚啦。”我低着头扣着手指甲，自行小声嘟囔了一句:“可我这么觉得这么不真实呢？”
肖余目不斜视地开车，没有听见，只剩下车内的背景音乐在随机播放着。
20岁的生日那天被肖余安排的浪漫而充实，他带我兜风，站在桥上驻足望着夜景，那晚天空挂着许多星星，月光皎洁而美丽，肖余兴致勃勃地告诉我：“薇薇，毕业后我们一起去A市上班吧，我爸妈已经在公司安排好了我们的职位。”
我无力地抬起头，苦笑地回应道：“我真的能相信你吗？你是真的爱我吗？”，说完便甩开肖余的手，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肖余一路追来，不停地询问，“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相信我？怎么突然这样？”
毕业渐渐临近，我们开始着手毕业论文。宿舍里的气氛不如曾经活跃，大家似乎都忙着手头的事，闭口不谈毕业事项。吃饭时S和其他两个室友开始调侃我：“薇薇你们是不是快要结婚啦？”我笑着摆手：“走开啦，哪有没那么快。”
校园内湖边的柳梢有气无力地低垂着，S放在过道阳台上的仙人球竟然活了下来。
我开始对肖余的一些芝麻大小事情吹毛求疵，譬如他不听陈奕迅，钟爱于听DJ音乐；只管打游戏不接我电话；为何有这么多路人甲乙丙丁的告白等等。
小吵变成冷战，一天，一周，一个月。从开始的抱歉对不起到后来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们见面后竟然会变得无话可说，而在多次的矛盾之后，肖余也失去了最初的耐心，年轻的我们，两个人倔强着谁也不肯低头认错，仿佛那个年纪的我们都学不会怎么去和对方好好沟通。
我想起不久之前，肖余都耐心安抚我的情绪，并承诺会改过这些小毛病。肖余安排的未来清晰，计划环环相扣，可我却忍不住一次次想要打破它，这个看起来近在眼前又毫无胜算的未来，我不止大发脾气质问肖余，“你真的了解我吗？”
毕业带来的一系列不安敏感不自信在逐渐腐蚀着这份感情，最终我提出了见面。
拍完毕业照那天下午，我们约好去吃寿司。
坐在有格调的餐厅里，我抿了口饮料，抬起头对肖余说：“嗯，肖余，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我们分手吧。”
这时他温和的脸色骤变，蹙着眉说：“薇薇，你到底怎么了？遇到什么困难事可以和我说啊。”
“没有，你很好，可是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我们想要的东西不同。你想毕业后结婚，回A市工作。而我想留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着自己想要的工作，毕业了，我不敢这样给你最可靠的承诺。”
“那个也没事，其实我们也可以慢点来...”肖余紧接着我的话。
“我发觉……也许我们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爱着对方。所以，就这样吧。”我忘了第几次无理地打断了他的话，两个人开始沉默。
我低着头看不清肖余的神情，发白的下唇被咬得死死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两人坐着僵了很久。
我的冷漠让我一瞬间在怀疑着我们是否真的相爱过。
那晚我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可就在半夜肖余起来为我盖被子时，我赶忙闭上了双眼，黑暗中他缓缓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你会不会很快不再记得我
5
次日，我的社交签名换成了一句非常煽情的话:你会不会很快不再记得我？
分开之后的那一年里，我没有大醉一场，也没有打电话给S大发情绪。我只是换了手机，拉黑了肖余的一切联系方式，最后的那枚戒指也被压在了箱底。
我和所有的毕业生一样在毕业照上笑的灿烂，却在最后拉着行李箱时伤感万分，我们紧绷着神经，上网投简历，等待，准备面试。
忙的不可开交的夜晚，我从图书馆走出来，也会自嘲地笑笑自己，好久没有这么全力以赴地去做一件事情了。然后突然想起肖余，回到A市是否过得还好吗。
我开始学会化妆，换了新的发型，对外总是露出礼貌的职业微笑。
与此同时，我成功进入了一家小型公司，慢慢习惯了朝九晚五的生活，在闲暇之余在外写生，加入公益组织献爱心。在攒了一点闲钱后，和朋友约定好了年末的跨年之旅。
其实我是有私心的。那片海，我选在离肖余最近的一个城市，好像这样我还能忘记这半年里隐藏的一蹶不振，还可以假装我们从未分开过。
一路凉爽的海风，美丽的热气球，我站在海边费力地凹造型，心情舒畅。可就在海水一个浪拍打在沙滩的一瞬间，我突然想起那年的肖余，为了满足我看海的愿望，一直在关注着各种旅游攻略。
那时在海边我穿着S挑选的那条印花连衣裙，在沙滩上细细寻找贝壳，肖余笑而不语地靠近我，悄悄抓紧了我的左手，低低地问：“薇薇，这是你想象中的大海吗？”
回忆排山倒海令人应接不暇，肖余曾宠溺地为我挑选过的外套；寒冷冬天，帮我洗的头发。记起我也曾素面朝天地奔赴公交站台为见他的欢悦，我那费尽心思织过的不堪入目的围巾，在某宝上挑选过幼稚不合身的情侣衬衫，那一刻我竟有些心酸。
于是在那2016年最后一晚，外面燃放着绚丽烟火的时候，我躺在酒店的床上，辗转反侧，拿出手机又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输了一边又一遍，却再也没有勇气拨出。我的眼泪哗的一声流了下来。
我用双手捂住眼睛，不断安慰自己：肯定是今天吹风着凉了，不然我怎么会那么难过。
一边又像个傻子般笑起来，对着屏幕那张婚纱照喃喃自语：肖余，你马上结婚了，可是我不能祝你幸福。
你会不会很快不再记得我
6
在年少时写过的心愿，匆忙的我爱你，戒指背后的约定都还作数吗？
我见过千千万万个与你相像的人，他们眉眼间类似的温柔都令人唏嘘不已，他们是你，他们又不是你。
离开以后，彼此再也没有人愿意提起对方。回忆经不起撕扯，从此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春节的时候我收拾房间，找到一张前几年S寄给我的明信片。她清秀的字迹还残留着青春的味道，S写道：也许生存在世间的人们都是在等待一种偶遇，一种适时的相遇，时间对了，你们便会相遇。
收到明信片的那年，我刚好18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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