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去世之后,徐圆圆感觉每个周末放假没了去处。
以前回去和爸妈打个招呼,就往爷爷家跑。避免了和爸妈在一起没话说的尴尬。现在爷爷不在了,她只能呆在家里,硬着头皮和爸妈聊天说话,假装很亲热。
年幼的她并不知道偏心是什么,也不懂男女之别。却能感受到在姐姐,自己和弟弟中,自己是最容易被忽略的那个。
和姐姐闹别扭,听到的是,姐姐那么大了,会欺负你吗,肯定是你的问题。
和弟弟有矛盾,听到的是,弟弟比你小,你让着他点,这么大了也不懂事。
徐圆圆不爱和爸妈说话,但心里还是想和母亲程俊英亲近些。她心里最大的矛盾是母亲愿意和自己说话,其实也不是说话,就是唠叨,抱怨。但是自己不愿听,可是如果现在连母亲都不和自己说话,那自己就真的成“孤家寡人”了。
徐圆圆不爱和父亲说话。刚开始她也想说,她说了,父亲总是不吭声,要么说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她就不想说了。她猜不透父亲表情里的含义,猜不透“你自己看着办”是应该怎么办。
在真正懂事之前,徐圆圆一直有个问题,电视上的一家人为什么吃饭坐在一张桌子上,自己家里却是各自端各自的碗,各自盛各自的饭。直到有天中午去同学家,看到同学一家也是一张桌子吃饭,她才知道饭原来是这样吃的。
在父母大大小小的吵架中,徐圆圆一直在找每次吵架的缘由,好像每次都一样,又好像都不一样。每次都是说着说着话,母亲就抬高了声音,父亲粗“哼”一声就再不出声,接下来就是母亲的长篇大论,从结婚买的二手电视机,说到坐月子,从坐月子说到公婆偏心妯娌,再从妯娌说到嫁错了人……
吵的最厉害的一次,他们把锅碗,镜子,录音机……都摔了,她怎么拦都拦不住。收拾狼藉碎片的时候,只有一台电视和被褥是好的。
徐圆圆想,这些她听起来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旧事,为什么母亲能记得这么仔细,一幕幕像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一样。她又想,如果母亲不抬高声音,是不是他俩就能好好聊天,也就不会吵架了,那台录音机她还可以听听磁带。
徐圆圆想到这些的时候,以为自己很聪明,找到了解题的办法。她便开始做准备,准备在下次吵架,母亲刚开始说电视机的时候,她就出来主持公道。
即使这样,她还是错过了好几次机会,母亲开始说电视机的时候,她就准备张嘴说词。把勇气鼓足,终于敢出声的时候,母亲已经说到了爷爷奶奶偏心。她感觉既然错过了时机,那作用就不大了,继续等机会。
她心中想了很久的话,已经可以熟稔的控制语气,节奏。这次母亲刚开始,她就挺起胸抬起头要做个公平的人,主持正义。“妈,如果不是每次你都抱怨,你们就吵不起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着你们都是一家人,就我一个外人,没有我,还不知道你被送到哪座山哪个沟里的哪家哪户!”
后来徐圆圆想到,人不是随着时间而一天天长大的,是在一瞬间就认清一切,真正懂事的。
真正懂事的徐圆圆反应过来,为什么家里她是多余的那一个。原本生二胎是为了生个男孩,却没想到生下她,奶奶和父亲要把她送人,爷爷没说话,母亲也没说话。
等到要孩子的人家来抱她的时候,母亲还是没舍得辛苦怀胎十月的这块肉,和家里人吵了一架把她留了下来。
所以后来有了弟弟,她不过是弟弟到来前的一个失误。不仅是失误,还被罚了钱,父亲更觉得她多余。
徐圆圆也就能想明白了,为什么全年级成绩第一的她,通知开家长会的时候,父亲嫌“丢人”,一次都没有去过学校。
徐圆圆努力的想离开这个家,她想了几个原因,对父亲的面无表情心存恐惧,对母亲的怨天尤人新生厌弃,对姐弟也没有什么的留恋。
可是徐圆圆还是没有离开这个家,她后来也明白,想逃离需要找很多理由,但是回家,有一个理由就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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