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开始央求我,我答应了,我将在几天后的十月集市上跳脱衣舞,小虎说这是为了孩子,可我知道这是为了他自己,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我知道倘若我不答应,他就会开始打我。这是他的处世之道也是对付女人的方法,我知道一切,可我没有办法。
十月的早上,空气冰凉,已经有人 早早的赶来凑份热闹,不一会这里将挤满头颅,汽笛声,喊叫声,哭声,夹在漫天飞舞的灰尘飘满整片天空。人们开始在喧闹中游荡,拿着咸辣冒油的肉串,香甜滑腻的糖葫芦,穿行在人群中,走进以树林搭成的迷宫,仓皇从鬼声嚎叫的跑出,然后再旁边的气球店硬的一个别货物压扁的布娃娃,再次寻找下一个开心。
我呆的地方也许是个真正使他们开心的地方,因为我看到他们高兴,这高兴不在脸上,在其胸腔那维持生命的心脏之中。来这的人大多都是中年人,他们平时是在妻子的埋怨中愤力除草的农夫,顶着满头尘土的白发工人,精于算计的小贩,无所事事终日酗酒的流浪汉。他们大多都面无表情,偶尔有些年轻的起哄声音,如果声音足够兴奋,也许会突然如水般荡开涟漪,上方遮蔽的篷布猛的鼓起,要带着狂欢的人群飞走。我真不怀疑假如他们足够畅快,我们就会被这种畅快飞到一个没有任何限制的小岛,篷布被顶开,就这样在天空,大地,海洋,树木的注视下尽情的释放欲望。
我在后台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外面是劣质的假皮衣,里面是白色的丝质睡裙,在里面是黑色的蕾丝内衣,上面还有些深色的污渍,我有些恶心,无奈,只能忍着穿上。
我上场时,他们忽然静默下来,也许我这严实的一身让他们厌烦,刚被上场性感的比基尼刺激的神经瞬间冷漠下来。他们不知道的是,我与前面的都不一样,我的专业学过舞蹈,与那些胡乱扭动的肉体不同,我能将性感杀入他们的心脏,血液迸发,将他们的理性脑和爬行脑全部占据。
他们瞪大了眼睛,当我脱掉皮衣时,他们开始骚动,当我脱掉睡裙时,他们的鼻息声甚至盖过了音乐,在台上,我只能在灯光的缝隙中看到他们,有人开始抑制不住的在我经过舞台边缘时试图抓住我,我突然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世界上唯一的一个女人,所有的男人都为我着迷,为我战斗,不惜一切代价只为换取我一次抚摸。内衣在不知不觉间被我甩向台下,周围立刻哄乱起来,一些人捂着流血的伤口被带走,有几个狡猾的人趁乱偷偷的将东西塞进口袋,那肮脏的污渍将会被欲望渲染成妖艳之花。
神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那男人的感觉,他穿着蓝色的西服,打着红色的领带,我觉得奇怪,这样的穿着为何出现在这里,我频繁的变换姿势试图在间隙中拼凑出的他的样子,灯光的闪烁中一张俊俏又刚毅的脸庞,一条疤痕在他的右脸勾出英朗的轮廓。他不像是来看演出的,他皱眉看着台上,一动不动,于周围起伏的人头显得格格不入,像一个雕塑。
当我被小虎一脚踹倒在地上时,脑中又浮现出那个神圣的男人肃穆的脸庞,他收到的老板比预期多的多钱,因为我,随后几天的票被抢购一空,他还买来大量的廉价内衣丝袜,喷上劣质香水,用泥土灰尘做旧,声称是我往年穿过的卖出,大赚一笔外快,他告诉小虎我有多棒。小虎听了我将内衣都脱掉时,抿了抿嘴,我知道这是他的愤怒的掩饰,我想跑已经来不及了,他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拖进房间,用尽一切方法折磨我。老板不停的在门外劝他住手,向我求情。我哭着答应小虎,我不会再暴露身体,我永远属于他,祈求他让我把最后的几天演完,为了我们的孩子。
虽然我被打的淤青遍身,但在灯光的掩饰和人们的狂热中,并没有影响到演出效果,期盼着在黑暗中看到那挺立的蓝色,他没有来。我开始魂不守舍,一天只吃一顿饭支撑着无力的身体,剧团的演员说我这是保存美丽的手段。我忽然明白,我拿什么期盼他回来呢,一个会点技巧用肉欲勾人眼球的舞女,我有什么资格期盼一个人回来呢。
我在剧团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本该是我远离小虎的放松之地,虽然他也整日的不回家,可那个地方就像是他的领地,所有的花草树木都是他的眼线,所有动物都是他的守卫,我像是王宫中的宝物,是他的财产。再有两天我就要回去,或许又要很长时间才能出来,守着我可怜的孩子,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我尽情的舞动身体,想要就此将精神甩到空中,将躯壳留在舞台不停的旋转下去。恍惚中,我又看到了那个男人,我以为是转动带来的晕眩,我停下,放慢动作,等到眼睛逐渐清明,是他,他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注视着舞台,注视着我,我在台上舞动着,注视着台下,注视着他。
散场后,我魂不守舍的走向了棚后的树林,坐在那颗树干弯曲到地面的树上,看着蔚蓝的天空变化的云朵,我不知道要去哪找他,可他就这么从林中走向我,坐在我旁边,问我在这看什么,我说我想离开这,他说你看起来很犹豫,我说我很少做对的事,从小叛逆,遇到小虎,和他结婚,生了孩子……他打断我,这些都不是你的选择,除了舞蹈,你并没有做过真正的选择。我靠在了他的肩头,我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硬实的肩膀让我安心。他说我可以帮你。我说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知道小虎的能力,我只想安心的呆在此刻,不奢求其他。他说,相信我。我说我想记住你的名字。他说我叫洋海。洋海,我重复着。
第二次叫他名字是在夜里,小河的青蛙树下的蟋蟀接替了白天的吵闹,他和月光一起走进了我的帐篷,我长发铺陈,抚摸他的疤痕,他侧躺在我的身边像捞月一样捞我的身体,我尽力的压制自己的爱意。
睡梦中,我听见一声巨响,小虎突然踹开房门,一把将我拉倒床下,我才意识到他不知何时走了,小虎一边甩动着腿脚,一边骂着,就他妈知道你这婊子不安分,以为我不知道,啊……他大声嚎叫。我卷缩身体,一声不出,这是正确的选择应该有的体面。洋海又一次出现在了月光下,洋海,我哭喊着。我听见他说,跟我走。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抓起脚下的玻璃瓶子,起身用力砸向小虎。他一声哀嚎倒了下去。我跑到他的怀里,他的疤痕突然银光闪闪在黑暗中像是通往光的裂缝,他伸出手朝向小虎缓慢的握紧拳头,每一次收缩,就伴随着小虎的一声哀嚎。我说不要杀他。他说你太善良了。面前的小虎逐渐萎缩,变成了一只金色的老鼠在笼子里上窜下跳。小虎的兄弟听到声响轰隆隆的赶过来。他看着我说,相信我。突然,我的双脚离了地,在众人的惊愕慢慢的飞向月亮。风声在耳边呼啸,我仰起头来,大声的对月光说,带上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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