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实沉默的浪漫

坚实沉默的浪漫

——写在2015年的情人节

每次想写亲人都无从下笔，不知从何说起，因为过于熟悉。可是过几天就是西方情人节，我想在这个日子里写点什么。

在八零九零后都相继走向相亲的道路的今时今日，我想起了我的外公和外婆，她们是那个年代少有的自由恋爱，由同学到恋人再到亲如骨髓的老伴，在这段感情里，最令人不解和羡慕的当属外婆的勇敢。

外婆说，当时家里给介绍对象，她不喜欢不同意，坚持要自己找，于是给我外公写信表白。后来高考，外公以当地最优异的成绩落榜，原因是我外祖父当年跟国民党扯上关系，成分不好，子女不能念大学。而外婆被保送读了护校，毕业后分配到了省重点医院。可是为了外公，毅然决然的放弃了稳定且待遇好的工作，放弃了大城市的生活，回到了外公所在的小县城工作，从护士做到护士长最后成为全县最出色的麻醉师，跟外公一大家子的人生活在一块。当时外婆的同事好奇的问，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放弃这一切？外婆说，不能上大学对他的打击已经很大了，我再离开，他怎么办？这一路走来，我从未听过外婆抱怨，妈妈不仅一次问外婆，你后悔过么？每次外婆都摇头，斩钉截铁的说不后悔，还像个孩子不解的问，为什么后悔？

她的不会后悔表现在，每一次去她家，外公都会跟我们讲过去的事，连我听过了无数次的段子，连妈妈都一边应付着听一边走神想自己的事情，连舅舅眼睛一直没离开电视，连表妹盯着手机看，只有外婆带着笑容认真的听，配合的提问和回答，只要有外婆在，外公的演讲就从不会成为无趣的自言自语。

前些年外公心脏不好，支架，安起搏器，都是外婆坐长途车陪他去住院。而这两年外婆的身体愈发的差，脑萎缩，先是手斗，然后焦虑症忽冷忽热记忆差，然后轮到外公陪她去住院治病，三番几次的折腾，却丝毫没有起色，反而在这段日子外婆时而开始糊涂，说话颠三倒四，偷吃药，外公坐在沙发上不停的叹气发愁。外婆尚且需要人照顾，此时外公的通风犯了，手疼，愁上加愁竟然坐在沙发上掉下眼泪，外婆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的，过几天就不疼了，就好了。外婆还说，等我好了，你就去打麻将吧！外公说，以后我不打麻将了，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陪你。七十多岁的外婆像一只雀跃的小鸟，伸出双手捧住外公的脸笑。

自从外婆病后，外公几乎寸步不离的陪伴，从医院到家。以前天天上午打麻将，下午偶尔出去溜达溜达，如今只剩下给外婆买药，买买菜。我们多少人陪在她的身边，都不及外公在时能令她踏实，她有什么事还习惯跟外公说，在她的心里他是万能的，绝对不是我们眼中勾着腰行动迟缓满头白发让人操心惦记的老人。

舅舅说，妈对爸的崇拜是绝对的，一辈子都没变。外婆说，你外公的脑袋那个聪明啊，那些事一件不落记得清清楚楚，啧啧。

其实，外公不会疼人，只会对儿女好。更别提浪漫，一辈子省吃俭用，把钱攒下来给儿女。两个人金婚都是在家随便吃点什么，偷着过的。也没给外婆送过花，也没见到什么礼物和惊喜，都是实实在在的过日子。可是外婆从来不羡慕别人，更不抱怨自己，她享受这样的生活，一直知足快乐。

可是浪漫究竟是什么呢？

今天在微信群里，见到一个小姑娘在花店拍了一大束花，说情人节希望大家都能收到花。然后就有另外一个小姑娘羡慕的说，真幸福，真羡慕。

姑娘们都很羡慕电视剧里的白领，每天一上班，就收到一束匿名信和一束花，然后周围的女同事咧着大嘴羡慕着。也会偶尔在垃圾桶旁看到一束鲜花，摇摇头感叹浪费，要是换了是自己，恨不得掰成一瓣一瓣的，然后夹在每一页书里纪念。他跟我说，花这种东西只能当面送，像电视里演的那样，那花到底是我送的，还是快递小哥送的？我撇撇嘴，花对女人而言，无论以何种理由，在什么场合下，以什么形式送，都是彩蛋。因为在女人的心里，你的每一个小动作代表你花了心思，动了脑筋，想着对方，花店送，毕竟再小的蚂蚱，也是荤啊！

妈妈跟我说，她在朋友圈看到一段话。说一个大庆石油工人带着女朋友逛街，女朋友要进苹果店看6，男人就带他进去，看了好久好久，他就一直陪着她，女孩最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给我买呢？男人说，爱一个人不是看他给你买了什么，而是看他肯不肯花时间陪你。这句话乍一听很有道理，就像范冰冰做客十二道锋味，谢霆锋为她准备了她最爱吃的火锅，她满意的说，看一个男人爱不爱你，就看她舍不舍得为你花心思，而时间对一个人而言最宝贵，舍得花时间和心思的人，一定是爱你的。她们说的都没错，只是缺一个前提，如果是一个有钱人，他分分钟就千百万的赚，但是他不是给你买别墅，不是给你信用卡，而是愿意停下来，不去看股票，不飞来飞去，把时间用来陪你；如果是一个没钱的人，他就算不陪你也整天无所事事，睡睡觉玩玩游戏，当他想要给你个惊喜哄你开心，省吃俭用攒下一笔钱给你买贵重的礼物送你，这才是真爱。真爱不是你有什么给什么，而是就算没有，我也愿意为你争取，舍得，实现。

而浪漫呢？当然有人喜欢鲜花，有的人喜欢烛光晚餐后女人踩着男人的脚跳舞，有的人喜欢人鬼情未了抱在一起玩泥巴，有人喜欢一个接一个不断的小惊喜，而有的人赠与山盟海誓，还有些人，会像我的外公外婆，一辈子小吵小闹不离不弃，一路走来，孩子大了，老人走了，自己的头发白了，风风雨雨相互扶持不准任何一方掉队，最初的情怀还在，彼此欣赏，而那最初没说出口的承诺，却一直在坚守。

对他而言，她永远是他最真诚的听众。对她而言，他永远是最坚实的臂弯。

而这是有这样一份浪漫，它坚实有力，守得住时间，耐得住寂寞，夫复何求呢？

平安喜乐，勿忘心安

那天是2015年2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