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难姐妹
妈妈的怀抱好暖和哦,妈妈的抚摸好舒服哦,妈妈的眼睛是天底下最漂亮最温柔的。定定躺在慈爱的母亲的怀里慢慢睁开眼睛,甜甜地笑了,花招却哭了,她泪如泉涌,涕泗横流。花招知道自己对女儿的陪伴太少,给女儿的关爱远不及其他孩子。不是她不愿意,如果可以,她愿意把整个世界都给女儿定定,可是这个时代不允许,她的命不允许!花招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老天要这样惩罚她!作为母亲,连最起码的安全和温饱都不能满足孩子,这算什么母亲?看着女儿肿胀青紫的小脸,花招的意志都快崩溃了。
小定定在水库工地一呆就是好多天。她不愿回家,更不愿回学校。回家也是孤零零一个人,回学校更怕小伙伴欺侮。只要能跟妈妈在一起,哪怕吃糠咽菜她都愿意。花招知道自己不能一下子逼她,孩子的伤不在眼睛看得到的地方,孩子的伤在心里,那道伤很难愈合。
小定定套着妈妈的衣服,跟着妈妈在工地挖土,搬石头,妈妈干啥她也干啥。她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时不时看看妈妈的脸色,怕妈妈一不高兴撵她回去。花招了解女儿,女儿的一举一动都在敲击着她的内心,花招的心好疼好疼。定定看着花招,花招看着工友,看着队长。定定在工地,花招心里很忐忑。尽管队长没说什么,但花招每次遇到队长总要小心翼翼地对他说:“等这批活干完,工地放假了,我就送我女儿回去。”
终于到了回家的日子,花招没有理由再让定定留在工地。花招回到家,挖空心思给定定做了顿好吃的,又翻箱倒柜找出自己稍微像样一点的衣服,飞针走线给定定改制了一件外套。她好说歹说,一千个一万个地向定定保证,以后经常回家看她,保证小伙伴们不再欺负她,定定才被花招一拖三拽地拉回了学校。花招向老师陪尽笑脸,说尽好话。老师才从牙缝里嗤出一句:“小孩子打个架,吵个嘴,难免的事!咋还那样娇气了?”
小伙伴们倒不再打定定,但也没人再理睬她。事实是定定不再做跟屁虫,她远远地躲着他们。她没有伙伴,没有朋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形单影只,独来独往,一个人悄悄坐在角落里,不声也不响。小定定比以前更抑郁了。
无独有偶,隔壁那组的座位上也有一个小姑娘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不说也不话。定定很快发现了她,凭座位判断,定定知道她比自己高一级。女孩子比较矜持,定定暗暗观察那女孩,那女孩也偷偷地留意着定定。两人心有灵犀,却一直没有打招呼,没有说话。
一天傍晚,放学的钟声一敲响,小姑娘就匆忙收拾东西,抢先一步跨出了教室。后面一大群孩子随后跟了出去。定定连忙背起书包悄悄尾随过去。
“地主婆!地主婆!”后面的孩子对着小姑娘起哄。小姑娘猛地回过头来,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石头。
“骂你了,你想怎样?还想砸人啊?地主婆!地主婆!”一群孩子涌上去,对小姑娘推推搡搡。
“不要打她!我要去告诉老师!”定定眼看小姐姐要遭殃,突然喊起来,不知哪来的勇气。
“呵!一个地主婆,一个小美国佬,真是物以类聚!好摆对了!”有人回道。也许是怕定定真的去告诉老师,一群孩子也不再纠缠,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谢谢你帮我!你叫陈国定吧?我叫周玉琼。”小姑娘向定定伸出手来。两个泡在苦水里的孩子就这样相识了。
定定很高兴自己终于有小伙伴了,她拉着玉琼的手叫她姐姐。玉琼也很开心,自己一个人长到十来岁,忽然凭空多出一个妹妹,真是天大的喜事。定定邀玉琼有空到自己家玩,说妈妈平时不在家。自己在家只有一个人。玉琼一口答应,说等大娘身体好一点,她一定到定定家玩。两个女孩子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前所未有地开心快乐。
患难中结下的友谊总是特别坚固。陈国定和周玉琼从那一天开始成了真正的患难姐妹。她们走进一对,走出一双,真可谓同病相怜,互依互靠。那一份姐妹情谊直到花招去世还延续着,从来没有断裂过。
周玉琼到定定家去了几次,终于见到了定定妈妈花招。花招早听定定说班里有个女孩子跟她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她很感安慰,定定有了这个姐姐之后,性格比以前开朗多了,花招早就盼着见上一面,好好谢谢人家。那天花招休息,特意吩咐定定放学之后把玉琼姐姐请过来。说妈妈打算给她们姐妹两个做好吃的。
定定带姐姐到家。花招拉过玉琼的手左看右看不胜惊喜。小姑娘比定定略高一些。眉目清纯,五官周正,生得十分讨人喜欢。花招看着看着不觉有点面熟,感觉在哪里见过似的。便忙问玉琼是哪个村的,家里几个人,爸爸妈妈干什么的。玉琼告诉花招自己家在离这里三里地的周家。家里只有大娘和她两个,父亲成分不好,被抓到外地去劳改了。花招听了如五雷轰顶,她一下明白小姑娘是谁了,怪不得眉宇之间有几分周天明的影子!花招不由从心里对玉琼产生怜悯,她暗暗发誓要一辈子把周玉琼当成自己的孩子,好好心疼她。定定有的,玉琼要有;定定没有的,玉琼也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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