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你要跟她结婚?她都不知道什么是爱她怎么爱你!”男人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逼近了坐在面前的男人,他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却隐藏着一丝的恐惧。
书房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像是凝聚成了玻璃,变得易碎。
“不用她爱我,我爱她就行了。”
“你扯淡!你爱的根本不是她,是她的病!”男人把手里的咖啡杯往玻璃桌上狠狠一摔,陶瓷杯和玻璃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哥,我的事就不用你管了,我和你不一样,也不会和你一样。”我端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波澜不惊,云淡风轻。
简行的身体像是被身后的靠背弹了起来,“你嫂子她……”
“怎么了?”声音突然被一个忽然闯入的女声打断,伴随着门手把拧动的开门声,整个世界像开了一盏灯,忽然之间明亮起来,“刚才听到你们这边有声音,还以为是摔了杯子,你们俩有事吗?要不要紧?”
“小可,”我微笑看着她,她穿着一件宽松的法兰绒睡衣,露出光滑洁白的小腿,“简行哥手滑了,没事,”我看着我哥,眼睛里明显有不自然的神色,“而且我是医生,有事,我处理。”
“别骗我,”她笑着冲我眨眨眼,“我是病了又不是傻了,心理医生会包扎?”
小可这个表情总能让我神魂颠倒,我笑着看着他,沉默伴随着巨大的幸福感在我心头荡漾。
半年前,在我的心理咨询室里,我第一次见到小可。
“姓名。”
“罗可可。”
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坐在一把木头椅子上,后面是开着的门,能看见路过的行人,阳光正好,今天是个好天气,好天气就是适合恋爱的天气。她让我想起我苏媛第一次被我哥带到我家的场景,厨房里只有我和她的时候,她颤抖着瞳孔,如同受惊的小鹿,她放低了声音悄悄问我,等一下吃饭的时候,你能不能坐我旁边?
“人如其名,很可爱。什么症状?”我习惯性左手打开病历本,右手拿着笔,随时记录将她的症状记录下来,虽然这个工作很枯燥,但是我每天能遇到形形色色的精神病,当然我的患者不喜欢听,他们喜欢叫这种病为“神经症”。如果你家庭富裕,得了这种病还可以伤春悲秋,但是如果家庭贫苦,只能活的狼狈。当然我在这个位置见过不少美女,比如苏媛,比如我眼前的这一位,罗可可。
“谢谢,我也说不清。”她冲我笑笑,眼睛弯起来像是被晕染了的月牙,表情有点搞怪。
“感觉整个人乱七八糟,开心的时候觉得全世界都是亮的,难过的时候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黑的。”
我手里拿着病历本,竟然一个字都没写,我笑着,我知道我笑起来的时候会满眼笑意,混蛋,原谅我再一次想起了苏媛,因为苏媛曾经说我应该去当公关,当心理医生简直太大材小用了。我用笔轻轻敲着桌面,“穿梭在天堂和地狱之间的勇敢灵魂。”
“医生你文采真好,”她又笑了,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再看这一眼这个笑容我很有可能会沦陷,“我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说吧。”我把语调放到一个温柔的音调上,其实喜欢一个人是非常简单的事情,时间对了,感觉对了,你愿意陪他赴汤蹈火,他愿意为你倾尽温柔了,世界上那么多人你们相爱了,就在一起了。
“你难过的时候会不会想让人念书给你听?”她瞪着眼睛,亮亮的眼睛像是金鱼眼一样圆鼓鼓的,闪烁着明亮的色泽。
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我认真诚实的回答她,“不会,我想要一个漂亮的女孩陪着我。”
她也笑了,露出一整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她站起来,把手臂伸直转了一圈说,“你看我行吗?”
她要了我的联系方式,慢慢就熟络起来。她害怕下雨,所以整个夏季一旦到了雨天她就会跑到我这里过夜。
她的病是躁郁症,我们习惯称之为双向情感障碍。兴奋的时候会情绪高涨,焦虑失眠,抑郁的时候会感觉自罪,心境低落,自残或自杀。
所以她身上有一半,是后来的苏媛。
“小可,我先走了,不打扰你和简阔亲热了。”简行站起来打了声招呼。
“哥你别这样,”她捂着脸,手指张开露出两个闪亮的眼睛,“看透不说透,才是好朋友。”
我和简行都笑了,小可状态好的时候,搞怪是她的特长,要知道简行刚才还在跟我说,“简阔你知道,咱们家就你跟我,我工作忙,传宗接代总要交给你,而你给家里弄个精神病人,我不是不知道她常年吃药不能怀孕,而且容易遗传。”
把件简行送走,小可拉着我进了卧室,坐在铺了厚厚天鹅绒的被子和暖黄的灯光互相掩映,不大的空间里变得温馨舒适,“简阔,哥今年都三十多岁了怎么还没有女朋友?”
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想知道?”
她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点点头。
我抚摸她如锦缎般光滑的头发说,“因为优秀的人都单身。”
她嘁了一声,努了努嘴,用一个微妙的眼神瞟了我一眼,说,“看来我是委屈你了。”
我揉揉她柔软清香的头发,“睡吧。”
她踢掉鞋子,钻进被子,躺下来,精准无误的抓到我的手指。小可和我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每晚都失眠,大脑皮层兴奋,焦虑严重,就算睡着了也是噩梦连连,每晚拒绝睡觉,一直在客厅的地板上走来走去,如同一只猫。后来她失眠的时候,我就陪她聊天,彻夜长谈,当清晨来临的时候,阳光洒进这间屋子,她才能安定下来,抓着我的手指,陷入沉睡。
“简阔,你喜欢我吗?”她瞪着眼问我。
“喜欢。”我如实回答。
“我知道你喜欢我逗你笑,喜欢我依靠你,可是如果这都是我的病导致的,有一天我好了,没这么可爱了你还会喜欢我吗?”她隐约有些担忧。
“会,因为爱上了你,就爱上了你的所有样子。”
“真会说话,”她冲我笑笑,“我要睡啦。”
我知道,如果是我问小可“你喜欢我吗”,她的眼睛里会瞬间弥漫起大雾,眼神没有焦距地告诉我,我不知道。
双向情感障碍,抑郁导致的情感淡漠,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丧失爱一个人的能力。和小可恋爱就像一场马拉松,和自己的耐力赛跑。躁郁症不是没有精神终身残疾,很长一段时间,闭上眼睛我就能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那或许是我的无望。
小可兴奋的时候会说一些匪夷所思的话。今天春季我带着她去青海湖的火车上,她问我,简阔,你说,火车有几个轮子?我笑笑,你下去数数不就知道了?还有一次,我问她,结婚了我们养一只猫好不好,她说,不好,养猫的男人容易出轨。我一愣,谁说的?她不屑的看我一眼,当然是我说的。
我也躺下,微笑看着小可颤抖的睫毛,我并没有告诉小可事实的真相。
2013年春天,苏媛,也就是我的嫂子,从我哥刚买下的第30层楼的公寓跳了下去。那时候距离他们结婚正好七年,也是苏媛抑郁第七年的时候,在和我哥结婚以前,她是正常的,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她和简行结婚以后发现他作风格外奢靡,外面有不少的女人,潜在的抑郁症被激发了出来。我还记得我去给她送药的时候她光脚坐在露天阳台上,脚下是呼啸的风,她穿着吊带睡裙,露出美丽的锁骨,她说,简阔,你知道吗?从这里跳下去,对我来说是诱惑。抑郁者从轻度到重度,从不承认到认输,是不是得了抑郁症最后都会被抛弃?简阔,简阔,如果我自杀了你不要怪我,我只是觉得疲惫了,没力气再跟你们走以后的路。
她睡了,我睡不着,于是拿起书来看。
小可喜欢我读书给她听,语言让人疲乏,她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她清醒的时候会问我,以后能不能一直念书给我听,我说,嫁给我,我就能每天念书给你听。她问,我为什么要嫁给你?我说,因为我爱你。
她说,可是我不爱你。
我娶你,不需要你爱我。
她说,简阔,你知道的,我感觉不到你爱我,也感觉不到我爱你。我的灵魂去了很远的地方,我找不到它。简阔,你说,两个完全陌生的人忽然之间会变得无比亲密,能够交换历史,感情和脆弱,甚至是身体的秘密,是不是很不可思议?简阔,爱,是不是一场比较真实的幻觉?
我把她抱在怀里,她身体蜷起来很小,拥抱总是让人感觉到温暖和安全,这大概和我们小时候躺在母亲怀抱里有关。我说,小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倒霉的运气我们都用完了。
小可凄楚的笑,我格外心疼。
她又怎么知道,或许我和她一样无望。
她喜欢约翰·多恩的《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和《海角七号的第四封信》,心情好的时候会给我读:“
山还是山,海还是海,却不见了人
我想再多看几眼星空
在这什么都善变的人世间里,我想看一下永恒”
永恒在哪里?谁见过永恒?人们总是以为物品可以存储,所以把感情交付给物品,简行给苏媛送钻戒的时候,好像也说过永恒这东西。真讽刺,刚说了永恒转眼就出轨了。
我看了一眼小可,因为用了我给她换的最新进口的治疗双向障碍的药,她睡得很好。那是顶级的镇静剂。
如果这样恢复下去,我们明年春天就可以结婚了。
一个月以前,小可忽然说,她喜欢Darry Ring的花冠钻戒,还喜欢前短后长抹胸婚纱。我以为她想跟我结婚,于是我说,小可,跟我回家吧。
小可并没有拒绝。我开车带她回家,初冬的季节她穿了一件浅粉色的毛呢大衣,头发高高的盘起来,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进家以前去商场买了大包小包的保健品,一进门对我爸妈格外热情,吃饭的时候一直忙里忙外,笑靥如花。
我爸妈对她非常满意。临走的时候我爸拍着我的肩膀说,简阔啊,小可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能娶到她算你有福。
我笑着把手搭在我爸的手上,说,一定一定。
我回来的时候她问她,我们什么时候去登记,她却妖娆轻佻的说,我说要嫁给你了吗?
现在想想都觉得是耻辱。我拿着Darry Ring的花冠求婚钻戒回到我的公寓接连不断的抽烟,整个客厅烟雾缭绕,不知道的会以为的放火焚身了,我满脑子都是她拒绝我的样子,她两片饱满如花瓣的嘴唇煽动,说,我说要嫁给你了吗。
然后就是震耳欲聋的敲门声,我打开门,是小可。她一把抱住我就开始哭,我不说话,她说,简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简阔我不知道我的感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对不起……对不起。
小可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是我受不了你这样哭,你知不知道哭的时候我的心就要被你揉碎了。
然后我们就同居了。那天晚上我抚摸她的身体,用力拥抱她,吻了她的肩。我们的皮肤在沉寂的空气中彼此感到亲切。
后来小可告诉我,她惊诧于这样一个怀抱的直接,赤裸与熟稔,那一刻想起的如父亲一般的触觉。
半夜我醒来,忽然发现身边是空的。我猛地坐起来,发现她就在床边的地垫上抱膝坐着。我轻轻叫她,“小可?”
“嗯。”
“小可你是不是不舒服?”我承认我明知故问了,正常人夜醒了是会困倦的,她只是发病了。
“简阔,我是不是没有对你说起过我的事情?”
我怔怔的,把被子拽了拽,给她披上,“还没有。”
“我梦见我爸妈死了。”
她第一次对我完整的说起那个困扰她已久的梦境——梦境中的天色永远阴沉昏暗,在酷热难当的午后她穿了一件白色的厚厚的外套,她在吱呀作响的老床上坐着……那是在奶奶家里。没过一会天色就昏黄起来,接着是一阵飞沙走石的狂风,风把窗户刮的摇摇晃晃仿佛要刮掉一般,哐啷作响——就像厄运到临之前的预兆。她赶紧跑到窗边关上窗户,然后大雨倾盆而下。她在不安于焦急中等待父母在风雨中归来,奶奶早就已经不知去向,家里只有她一人……然后电话陡然响起,她因为恐惧与心惊,几近颤抖的接起电话,一个成年的男声说,是罗可可吗?她颤抖着声音说:是……然后是一个女声,声音沙哑凄厉哀嚎着哭诉道:小可,你爸妈出车祸了,俩人都死了……
她拿着电话的手颓然落下,电话戏剧性的从手中滑落,脑袋一片轰鸣,眼前闪现出父母熟稔的脸,只是不再温和,而是鲜血淋漓,眼睛空洞而恐惧……
梦境在这里因为苏醒而戛然而止,犹如电影一般定格在一个特写的镜头,恐惧倏然袭击了她的心脏。心脏锐痛。
她就此醒来。
“简阔,我十七岁那年,在窗外不断的雷雨中内河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阴冷潮湿的气息。噩耗凶残的撕扯灵魂,留下了它的痕迹,然后在我此生的每个雨天重新感受一遍。”
“那段时间,我只要闭上眼,眼前便出现简单至极的意象:两条长长的铁轨悬在空中,透过铁轨,看得见灰色的天空,那种语焉不详的灰色,但是我不知通向哪里,也许是阴间,谁知道呢?”
“我刚才清醒过来,光着脚下了床,简阔我很恐惧,但是没有哭泣和倾诉的欲望,一瞬间,似乎早就已经忘记了所有的语言。”
“自己一无所有。并且无路可走。不想恋爱,人不能带给自己任何安慰,也不是救赎。灵魂似乎在那头,中间隔了水流湍急的一条河,自己无法跨越。生命是否已经到了尽头,才会如此平静……”
她低低絮语,我知道她其实很疲惫。但奈何其实这世界没有感同身受这东西,如果能够把她的痛苦分我一半我一定同意,因为我爱她。
我下床,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里,我说,小可,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轻轻的问我,简阔,我会好吗?
我郑重的点点头,我说,会的,一定会好的。
她勉强的笑了,说,那我就放心了。
我忽然了解,她在这个世间已于孤儿无异,但尚且没有学会谄媚逢迎,对于生活亦不能自理,她犹如天地初始之时就藏在细胞壳里的单细胞,在人间更替了千年以后的今天方才苏醒,只是用自己微少的功能来面对复杂的人世间,找不到自己的去处,懵懂的到处乱撞。
她终于上床,像一个小女儿一样抓着我的手指。
但是她依旧没有睡着。凌晨她忽然听到外面在下雨,就轻轻的摇晃我,小心翼翼的问我,简阔,外面是不是在下雨。
我也清醒着,我说,没有吧,我没有听到。
简阔,我睡不着,快要睡着的时候马上就醒过来了。
我转过身抱着她,说,乖,明天我们去医院。
我默默的吻她的额头,小可,你只是病了,会好起来的。
她轻轻的感叹,但是如果不是因为这命运安排的境遇,又何须进行如此艰难的自我扶正。
我抚摸她的头发,她的头发长到了锁骨,却脱发严重。小可,我们不应该对自己的处境抱有怨怼,对待命运,我们始终不应该抱着决战的心,而应该存着敬畏与顺从的态度来面对命定中的每一次的劫难,我们之所以痛苦,是因为强求。
简阔,我觉得自己已经生活在黑暗中很久很久……生活似乎一直未曾改变,还是从我十七岁那年……生活就没有再继续。庆生你知道,一些事来了,注定有些东西要破碎。
那天晚上我们躺在床上细声细语的聊天,小可第一次对他说起失亲后的生活,说起她以往自己在学校寝室里独自面对黑夜的年生,听得见熟睡中均匀平稳的呼吸……偶尔看有同学打电话给父母的时候,才会想起,已经没有人,值得自己牵挂……自己明明拥有最大的自由,没有人限制,但是最终知道,原来盲目比囚禁更为可怕……记忆与忘却相互交织,断断续续,却持续很长时间。
我说,睡一会吧,你又一夜没睡。
她听话的闭上眼睛,再次踏实的握住我的手,这样才能觉得安心。
小可开始学种花,虽然在北方冬天很难养活,但还好小可栽种的都是好养的花草,一盆一盆,放在阳台上。晴天的时候一个下午不说话——纯粹是因为不想说话,运动神经受到抑制,觉得疲倦,不想搭理任何人,放着爱尔兰的舞曲,在温暖的阳光下光着脚浇花。
那些日子,她的抑郁渐渐减轻。工作和起居都变得正常,不再失眠,也不再呕吐。心里衍生出平和,在晚饭以后和我去公园散步,静静的看着池塘里的金鱼游弋,她笑着跟我说,简阔,原来生活还可以这样生活呀。
临近过年的时候,因为复查的病人比较多,所以经常加班。我正在坐诊的时候小可发来短信,简阔,你忙不忙?我说,正在忙,有事吗?她说,你忙,我没事。
几个字就像敲在我心上的鼓点,忽然间紧缩疼痛,我跑下楼拦了一辆出租。
小可在坐在卧室的地垫上,光着脚,头发散乱,左手臂胳膊上是醒目狰狞长短不一的口子,血流下来弄脏了地垫,右手拿着玻璃片,神情冷漠的看着我。
那一瞬间我忽然想到了苏媛,她也是这样看了我一会,第二天就跳楼了。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跑过去夺过她手里的玻璃,她也不挣扎,给了我。
“小可你感觉怎么样?都怪我今天早晨出去忘了提醒你吃药,我现在去给你拿药你等我。”
“简阔,”她在后面叫我,“我不想吃,求你了。”她的眼泪从眼角流下来,她把自己的身体蜷坐起来,“我只是觉得,看见血会舒服一点。”
我脱了外套挽起袖子拿起玻璃片,用力从手臂上割下去,皮肤裂开血液涌出来,我说,小可,以后你想见血想自残了就来割我的胳膊,不准再割你的。
“简阔,”女人哭本就是天赋异禀,更何况她现在抑郁,她话一出口眼泪就溢满了眼眶,我的心再次揪紧,我对自己说简阔你一定要撑住,你再无望也要爱她,因为她比你更无望,“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自己无路可走,好像在坐牢,大脑里非常混乱,什么都做不好,我没有想不开,我这样做是因为想要好好活着。可是我真的很无助,我想找到我自己的感情,我知道你爱我可是我却不爱你,我觉得自己是个罪人,简阔,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一个妻子,我想要安稳,可是我害怕安稳会害死我……简阔,你走吧,要不就让我走吧,我不想再拖累你,生命这条路太长,我不想再走下去了,我好累,我觉得我迷路了……”
“小可,我相信你,还记不记得,结婚以后我天天给你念书?你什么都不用管,”我把她揽到我的怀里,“但是我也要告诉你,如果你想不开,我也会去死。我说到做到。”
“简阔我还是感觉不到我爱你,这样结婚对你不公平,或许我爱你,却必须放弃你。”
“小可,我爱你,所以你不能放弃我,婚姻和爱情是两码事。还有,你既然愿意和我在一起,就说明你有可能是爱我的,只是你的大脑还没有告诉你。”我纠正她。
“简阔……”她抱着我,终于哭出声来。声音不大,却格外令人揪心。我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小可,你个磨人的小妖精,你这么让人糟心,我是怎么爱上你的。
她的头一直往我怀里钻,像一直小猫。她就是我的小猫。
临近过年的时候,简行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看我。本来是不用的,因为他别有阴谋,他把小可支了出去。小可最近已经慢慢停药,而且在长跑。
在书房的那把软皮椅子上说,简阔,我是你哥,你知道娶一个神经病妻子是什么感觉吗?你会跟着她恐惧……
简行,我打断他,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苏媛的事情我们都有责任,如果你对她多一些关心她不会爱上我,不会抑郁到发疯,也不会一个人背负那么多,过得那么苦,再或者如果你没那么好面子,当初答应她离婚,让她嫁给我,也不会是今天的样子。她是凌晨三点跳楼,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你的,而你没有接,你敢说不是你推了她一把?
简行把头转过去。我知道他已经无话可说。
我要娶她,你拦不住我,简行。你就把小可当成苏媛吧,这样我们良心都好受。
过年的时候,我带着小可乘坐火车回家。春运人太多,我和小可拉着手被挤散了,我转过头看见一只很像小可的手拉上接着走,检票的时候发现我拉错了人。
我回到人海里把小可拉上接着往前挤。小可的脸色很差,坐到座位上的时候小可忽然跟我说,简阔,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我笑着说,是幻觉。
她给我一巴掌,我没有逗你,刚才你拉错人了,我心里好难受……简阔,我好长时间没有喜欢一个人,都忘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可是我刚才觉得我好像喜欢你……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那一瞬间变得非常漫长,时空里洋溢着出生时幸福满足的感动。
小可,嫁给我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