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原生

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96期“热”专题活动。本故事纯属虚构。

一个多月后，曾又谦还在想着霍德传的演讲，满脑子都是云原生、AI、智能体等热词。

曾又谦是巴山市环球集团董事长，刚上任不到半年，恰好遇到数字巴山建设。曾又谦看着环球集团传统业务日益萎缩，他很想在数字化建设方面取得一些突破。可数字巴山建设很多项目又被数字巴山集团垄断，曾又谦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新官上任三把火始终没烧得起来。曾又谦也不甘于现状，他也认识到数字化技术的重要性，环球集团现在看起来只是业务有萎缩，一旦数字巴山取得突破性进展，环球集团的业务将直接归零。

环球集团主要从事时空数据处理业务，以往靠着政策和国企身份，倒也是赚得盆满钵满，账上还有几个亿。巴山市新任市长刘家兵一上任，马上启动数字巴山建设。据说刘家兵在沿海良渚省当省长时，数字化建设就搞得非常好，一来到巴山市，当然要把先进的技术带到巴山市。巴山市相较于良渚省还是落后很多，良渚省沿海，经济思维比较活跃，接触先进技术机会也比较多，而巴山市地处西部，是个大山区，战略地位很高，但相对闭塞落后。

数字巴山建设一起动，没有直接促进巴山市经济发展，反倒是先刺激了一下良渚省的经济。巴山市上上下下都想做数字化，可又不懂。不懂又想做好，怎么办？只有去学习，现在的学习不比学校，真要是选派人员去大学学习深造，等到学成归来，黄花菜都凉了。刘市长有指示，而且原来有思路，想要把工作做到刘市长满意，最好的学习办法就是去刘市长战斗过的地方学习交流。于是，巴山市上上下下纷纷组织人员去良渚省交流学习，一年多下来，学习人数达到五十多万人。五十万多人到良渚省，行车住宿，人吃马喂，算下来费用着实可观，刺激着良渚省经济增长不少。到后来，形式发生大反转，良渚省的政府企事业单位主动邀请巴山市的单位学习交流。

趁着这股热潮，曾又谦第一次去良渚省学习交流。那会儿，曾又谦还是副总经理，分管科技创新，上面有董事长李大头顶着，曾又谦来学习只是走个过场，知识没学多少，酒倒没少喝。待到第二次来良渚省学习时，曾又谦已当上董事长。第二次来学习，曾又谦收到魔豆公司的邀请才来参加。魔豆公司总部本在灞州市，偏要邀请曾又谦去良渚省学习。魔豆公司董事长霍德传把会议地点定在良渚省，是一个特别巧妙的设计。灞州市也是西部城市，数字化也不先进，选到数字化先进省份开会，说明魔豆公司数字化水平高。

让曾又谦念念不忘的就是霍德传本次的演讲。演讲开始前，大屏幕上先投出霍德传的简介，什么中国智能学术委员会副主任，中国大模型协会副理事长，宇宙智能体研究会副主任，全球数字化发展研究会副主任，魔豆公司创始人董事长，长长的一串头衔几乎占满整个屏幕，曾又谦坐在台下，心里满是钦佩。霍德传一开讲，曾又谦更是佩服。霍德传口中全是新词热词，什么云原生、智能体等等。尤其是智能体，霍德传讲到兴起，双手来回挥舞，比划着手势，充满自豪地说到：“雷军曾经说过一句名言，站在风口上，猪也能飞起来。现在什么是热点，什么是风口？当然是人工智能，目前我们魔豆公司自主研发了智能体，而且我们魔豆公司内部，人人都用智能体，每一个人都相当于其他公司的一个团队。”说完，霍徳传右手一挥指向前方，停顿下来。会场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曾又谦也跟着疯狂鼓掌，虽然他不懂霍徳传口中的智能体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雷军。雷军是国内的一位科技大佬，程序员出身，创办了科技企业大米，制造手机、平板、电脑、汽车等数字化产品，一举打败全球性的科技公司超硬、半个苹果、法拉第等等。曾又谦觉得霍徳传像是得到了雷军的真传，很有水平，最让曾又谦动心的是霍徳传演讲结束，投在屏幕上的几句话。

“现实世界数字化”

“数字世界智能化”

“万物皆是云原生”

会议结束，曾又谦回到巴山市，环球集团的数字化还是没有进展。不仅数字化没有进展，传统业务又遭到重击，每年的常态化业务时空数据采集没有了，那可是每年有一个亿的项目资金。没有的原因，不是被其他公司抢走了，而是数字巴山建设最近的一颗卫星“巴山一号”发射成功，实现巴山市全天实时数据采集，市政府直接取消了原来的时空数据采集项目。传统业务一下被砍掉重要的一块，曾又谦有点心慌，新官上任三把火没烧起来不说，还被兜头浇了一头冷水。曾又谦多次组织开会，研讨新的发展方向，怎料会议室里乌压压坐着一大片人，个个脸上都是挂着忧虑，一发言来，更是哀鸿遍野。

业务部长崔斋哭丧着脸，一字一句地摆困难：“曾董，今年业务拓展是真的难。财政吃紧，项目萎缩，其他单位抢得厉害。时空数据单位又多，仅市内就有三百多家。时空研究院、时空信息中心都已经到区县抢业务了。今年已过半，我们新签业务只有两百多万。”

财务部长苏德才叹一口气，满面愁容：“曾董，我这边情况也不太乐观，财政一吃紧，回款太困难了。今年我们回款才一千多万，还有三个多亿无法回款。各个局都认账，但一谈到拨款，都是两个字没钱。”

科创部部长梁标致莞尔一笑，稍微缓和一下气氛：“曾董，今年我们的科技创新工作有很大突破，已经获得国家级科技进步奖两项，金奖三项，银奖五项。”说完，梁部长停顿了下，接着说：“由于申报奖项和科创平台工作量比较大，今年的科创经费已经超支，我们初步做了个测算需要增加经费约一百万元。”

紧接着就是采购部长、党政部长、质量部长、发展部长、安全部长、技术部长、青创部长、纪检组书记、审计部长、工会主席等等发言。

一通发言下来，不是说工作难度，就是伸手要钱。曾又谦坐在主席台上，一个头两个大，只感觉方脑袋嗡嗡作响。

轮到各子公司发言，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十多个子公司几乎也都是在强调经营困难。特别是环宇公司的总经理韩仁进，几乎都要哭出声来：“曾董，我们环宇账上只剩十多万元了，下个月发工资都成问题了。”曾又谦瞥一眼韩仁进，没有说话，心里已经把韩仁进骂了一顿，作为总经理，不去想办法，在会上哭，有什么用。

只有美天公司总经理程瑶瑶的发言，让曾又谦看到一丝希望。

程瑶瑶毕业于蜀都大学，是一名规划博士，今年也才三十来岁，却已担任美天公司总经理很多年。程瑶瑶捋一下飘在额前的秀发，抬起头，冲着曾又谦一笑，然后开始汇报：“曾董，我们美天公司也面临业务萎缩的情况，回款也困难。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在三年前布局了另外一条产品线，之前也做过汇报。目前我们的有机生态农产品经营情况正在逐步上升，冲抵了财政项目回款难的风险。下一步，美天公司准备顺应时代发展，把握住数字巴山建设的机会，全力在数字化赛道发力，目前已经成立了专门的团队。”

程瑶瑶刚说完，曾又谦马上指向程瑶瑶，晃动着肥厚的手掌：“大家看下瑶瑶，不要一味地去摆问题，还是要主动想办法。数字化建设我看就是个很好的方向，可以作为我们集团转型发展的重要方向，雷军不是有句名言嘛，站在风口上，猪也能飞起来。”

曾又谦讲话时，下意识地复制了霍徳传的演讲。曾又谦看了一眼发展部部长莫知途，说：“莫部长，请你下来制定一份集团数字化转型的具体方案。”

会后，曾又谦又把程瑶瑶留下来，单独了解情况，美天公司的数字化发展计划。美天公司已经成立数智所，但还没有具体业务，目前也只是在探索，还没有去对接具体业务。曾又谦听完程瑶瑶的汇报，晃着方脑袋：“瑶瑶，可能前期，你没有了解过。政务数字化赛道已经全被数字巴山集团垄断，我们环球集团没有职能职责，几乎没有可能杀得进去。一个多月前，我在良渚省听过一场讲座，一个民营企业老总讲的，我觉得很有启发。接下来我准备邀请他过来和我们交流探讨下，看有没有什么合作机会。”

程瑶瑶连连点头：“曾董，这倒是我们没想到的情况，我们只是想着先赶上热点，具体怎么做，还没有想的太好，还需要曾董多多指导才行。”

一个多月前，曾又谦听讲座时，拍了很多PPT照片，其中一张PPT上面就有霍徳传的联系方式。曾又谦一个电话打过去，两人在电话里聊得像多年的老友，霍徳传像是早有准备，电话里各种热词张口就来，一番轰炸下来，曾又谦马上提出邀请，霍徳传爽快地答应下来，只是说需要排期，他实在太忙了。

约好霍徳传，曾又谦底气十足。发展部长莫知途制定的集团数字化转型发展方案已提交过来，曾又谦打开一看只有二十多项措施，感觉力度不够。曾又谦也不怕麻烦，亲自动手，几天之后，增加到一百五十多项措施。曾又谦又组织发展部、科创部、技术部进行讨论，面向十多个子公司征求意见之后，正式印发。

方案印发之后，曾又谦担心子公司领会不到数字化转型发展的精要之处，又带着方案，到每个子公司进行宣讲。每次宣讲会上，曾又谦都是亲自讲解，他讲解不是照着方案念。曾又谦坐在主位上，方案摆在桌上像是个摆设，他晃着方脑袋，几乎不看方案，嗓门又大，对着众人便是一通输出。

“各位同志，我们现在要进行的是一项伟大的事业，我们的数字化与数字巴山集团、时空信息研究院、时空调查院都不一样，他们的数字化只是围着领导转，根本没有自己的想法。而我们做数字化转型发展的思路，是完全抛弃项目化的思路，不围着领导转。随便领导怎么换，我们的产品力摆在那里，谁也无法替代。我们的数字化，也不是吃吃喝喝搞关系，任何关系放到先进生产力面前，都是不堪一击。我们的数字化产品，就是要融入当今最热门的新技术，包括AI、大模型、云计算等先进技术在里面，特别要强调一下，我们的产品采用的都是云原生架构，什么是云原生，就是云上部署，弹性扩展，计算非常迅速，也非常智能化。到时候，什么微图、什么北方数码，甚至超硬、兰曲都不是对手。我们的产品要走出一条环球的特色路子，用产品的思维，面向行业、面向全国、走向世界。”

曾又谦的讲解剖析了当前形势，丝毫没有避讳环球集团职能职责上的劣势，在他的讲解中，环球集团转换思路，变为产品思维，反倒成为了一种莫大的优势，而且还有当今最热门的技术加持，未来不仅能够击败国内的微图、北方数码等头部厂商，甚至还可以超越国际领先的超硬、兰曲公司。深陷业务萎缩泥潭的环球公司急需一针强心剂，曾又谦的讲解指明了新的发展方向，自然是让众人备受鼓舞，每次曾又谦讲完，会场内都是一片雷鸣般的掌声，曾又谦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里，仿佛看到环球集团光辉的未来。

美天公司数智所所长赵小辉在台下听着，也是浑身热血沸腾，他也太需要一个明确的前进方向。赵小辉本是时空信息专业科班出身，已经四十多岁，才当上一个小小的所长，而且这个所长还是个子公司内设机构，程瑶瑶随时一句话，都可以让他下课。虽然职位不高，但赵小辉在时空信息方面还是有深厚的技术积累，已经是时空信息正高级工程师，同时还擅长程序开发。数字化技术很大一部分内容就是时空信息数据处理，美天公司走数字化之路，赵小辉是最适合的人选。程瑶瑶用赵小辉，就是看在这一点上。赵小辉还不知道曾又谦的具体计划，只是听到讲解，就觉得非常兴奋，一回到办公室，他就忍不住满心的狂喜，高兴地向同事传达曾又谦的讲解。

数智所只有三个人。除了赵小辉，还有两名高材生肖燕和陆沅。肖燕和陆沅虽说年轻，刚参加工作三四年的时间，但两人均毕业于名校楚汉大学的时空信息专业，楚汉大学的时空信息专业可是全球排名第一。程瑶瑶也是看中两人的专业背景，才把两人抽调到数智所来，展示出足够的重视程度。肖燕是巴山市本地人，吃辣椒长大，典型的巴山人特征，说话火辣辣的。陆沅是楚汉省人，虽然比肖燕低一个年级，却显得稳重大方。

两人听完赵小辉的传达，先是跟着一阵高兴。不一会儿，肖燕像是想起什么，猛地一拍手：“辉哥，曾董说的这么好的产品，到底要怎么实现啊？全靠我们自己吗？我们环球集团哪里有这实力，不要说超硬、兰曲，就是国内的微图都很厉害啊。”

肖燕平时也做一些开发工作，用的软件也比较多，很熟悉行业内的厂商。在她看来，微图都是难以超越的大山。微图深耕数字化行业几十年，产品线非常完整，面向全行业提供解决方案。有次年度学术会议，肖燕听过微图的一位专家讲课，说微图每年研发投入都是十几个亿。数字化行业的竞争，和军备竞赛差不多，产出都是要靠投入。一想到这一层，肖燕忍不住发问。

听肖燕这么一问，赵小辉也才意识到曾又谦的宣讲主要是描绘前景，数字化转型发展方案里面虽然写的有几条产品的描述，但也只是提了下名字，具体怎么做完全没有提。赵小辉也开始觉得集团的方案过于理想化或者有些空虚，但现在领导已经提前把他们组成了数字化专业技术团队，他作为一名老同志，也不能自己给自己泼凉水。于是，笑着说：“肖燕，曾董事长宣讲的时候，没有讲得非常详细，我想应该不会只是靠我们环球集团，估计有合作团队，比如国内或者国际上知名的大学科研机构之类的，有可能是哪方面的技术，已经取得突破性进展，只是我们作为基层技术人员不知道而已。不要着急，估计很快就会有动作。”

赵小辉三人很快等来了合作机构，不是国内知名大学，更不是国际大学，而是魔豆公司。

会议室里，赵小辉、肖燕和陆沅三人坐在会议桌后面一排角落里。赵小辉放眼看去，只见对面主位中间坐着三个身着白衬衣的人，中间的男子约莫五十来岁，短发，面皮白净，瘦长脸，两道细长的眉毛，面前的桌牌上写着“霍德传”。左手的男子年龄也有五十来岁，大头，梳着偏分头，头发花白，浓眉大眼，一副学者样，面前的桌牌上写着“卜耀廉”。右手的男子要年轻许多，大约三十岁左右，廋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面前的桌牌上写着“蔡苞”。正对着霍德传而坐而正是环球集团董事长曾又谦，左右两侧一次是集团副董事长、副总经理、总工程师、科创部长、技术部长、发展部长等十多人，阵势强大，而美天公司总经理程瑶瑶已经排到了最边上。

曾又谦首先开口说话，表示欢迎魔豆公司，紧接着一次介绍了下会议桌上的参会人员，根本没有看到赵小辉三人。一套欢迎介绍完毕，曾又谦开始晃着大脑袋主持会议。

“我们本次会议，主要目的是想和魔豆公司开展合作，共同助力我们集团转型发展，打造数字化产品。我先来介绍下魔豆公司，他们可不得了，我在良渚省参会的时候，就已经体会到了。不仅是中国时空数字协会的智能委员会主任委员单位，还是国家高精特新企业，尤其是霍总，在当今最热门的技术AI、云原生方面有着非常深厚的见解，特别是他们的CTO，原来是千度公司的技术总监，AI功力更是不得了。我先介绍这么多，下面有请霍总，大家欢迎。”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掌声。霍德传缓缓站起身，双手合十，微微弯腰，向着对面作揖：“曾董过奖，曾董过奖。”

此时，赵小辉觉得左边有人在碰他，转头看过去，原来是肖燕。肖燕凑过头来，压低嗓门：“辉哥，魔豆公司，怎么没听说过啊，很厉害吗？”

赵小辉伸手挡住嘴，轻声答道：“我也没听说过，先听下他们怎么说。”

对面，霍德传已经坐了下来，依次介绍魔豆公司的参会人员。卜耀廉是魔豆公司的产品总监，深耕行业数十年，功力非常深厚。蔡苞是魔豆公司的项目经理，虽然年轻，但是个海归博士，毕业美国加州数字大学。介绍完毕，蔡苞打开电脑开始汇报。

蔡苞讲起来滔滔不绝，指着大屏幕，配以各种手势。讲出来的也都是新词，什么AI、深度学习、大模型、小模型、云原生、智能体、赋能从他口中，那是脱口而出，只听的众人是目瞪口呆，才知道现在技术已经发展到如此厉害的地步，更加觉得魔豆公司不一般。

赵小辉作为技术人员，新词倒是听过一些。除了听蔡苞讲解，他更注重技术逻辑，大屏幕上的技术框架图看起来不仅精致，而且很严谨。关键是蔡苞讲到最后，接连放出几段系统录屏，更是让赵小辉觉得魔豆公司非同小可。蔡苞结合着录屏，不断做出解说：“各位领导，由于保密的原因，我们没办法现场演示产品，所以只能以录屏的形势展示一下。大家看，这是基于我们云原生平台并行计算，千万级数据仅需十秒，对比下其他产品，至少都需要十多分钟以上，这效率提升，称得上是降维打击。大家再看，我们这个大模型驱动时空小模型的案例，不需要再像以往那样反复点击鼠标计算，直接像给技术员说话那样就行，直接降低使用门槛，提高便捷性。还有.......”

有框架图，还有录屏，赵小辉三人都不得不相信魔豆公司，对未来也充满了期待。

第二天一早上班，程瑶瑶就把赵小辉喊到办公室，直接安排工作：“小辉，曾董准备和魔豆公司开展合作，打造产品。你知道我不太懂你们这个信息技术，这样，我觉得由你直接和对方那个蔡经理对接，怎么样？”

赵小辉想想也是，内心里很佩服程瑶瑶敢于放权，马上答应下来。

等到赵小辉给蔡苞一打电话，才感觉到合作之艰难。电话里，蔡苞说魔豆公司不同于其他公司，他们的产品功能很强大，但是部署起来也很复杂，所以不会像微图、北方数码那样提供免费试用，必须要先签合同，才能进场部署安装。赵小辉是费劲口舌，想出各种方法，也没能说服蔡苞，没办法，赵小辉只有如实向程瑶瑶汇报。

程瑶瑶听了汇报，表示需要向曾又谦请示之后才能答复。三天后，程瑶瑶找到赵小辉，传达曾又谦的指示，可以先签合同。赵小辉得到指示，马上去准备签合同。等到走内部合同流程时，又被综合部部长祁军告知，需要先走采购流程，而且走采购流程不能走单一来源方式，必须要公开招标。赵小辉没有办法，只有再向程瑶瑶汇报。程瑶瑶知道其中的厉害，国有企业不可能违规操作，交待赵小辉只能如实按照规定办。

明明董事长有指示，还必须要走一套形式上的采购流程，赵小辉也是没有办法，只好如实告诉蔡苞，需要等一等。采购流程一发起，费用又成了问题，按照曾又谦的设想一期投入为5000万元，而集团超过30万元的投资需要上董事长办公会讨论才能通过，赵小辉只能再去准备上会材料。

赵小辉着急，有个人比他更着急，蔡苞隔三差五地就打电话催问合同进度，赵小辉每次只能无奈地回答在走流程。

蔡苞也是急了眼，挂断电话，转身就去找霍德传。

“大哥，环球集团那边的合同，你可得出面催一催啊。我这边天天被那个古灵精怪公司催PPT的制作费，那可是一百多万啊，我真招架不住了。”

霍德传笑一笑，挥手示意蔡苞坐下。

“兄弟，不能急。国有企业部门多机构多，走流程慢点很正常。古灵精怪公司那边的PPT制作费，你再应付下，等到这边进度款一到账，还差那点钱啊。不过话说回来，古灵精怪公司的PPT水平还真不错，比我上次在论坛上的那份好多了，还能做出产品录屏出来，太有才了。”

说完，霍德传就是哈哈一阵大笑。

“大哥，可不是嘛，贵有贵的道理。人家古灵精怪公司的制作水平确实可以，据说刚引进了一个好莱坞的后期制作大师，用电影剪辑技术做点录屏，还不是小意思。只是制作费这块，我只能再去应付一下。大哥，除了环球集团，其他公司咱们也得去多宣传宣传。”

霍德传指了指蔡苞，笑着说：“你啊你，还是太年轻，事情没有成之前，不能撒网撒得太开。还有西厂大学那个吉老师，你也给我联系好，到时候，让他直接部署那套开源软件，能糊弄过去就行。到时候，我让卜耀廉再出面配合下。”

“放心，大哥。吉老师那里好打发，给个二三十万就行了。”

两个月后，赵小辉历经千辛万苦，总算完成合同签订。合同一签好，赵小辉就联系蔡苞安排人进场。蔡苞看到合同，开始闹情绪：“赵总，怎么没有进场款呢？我们还得垫资啊？”

“蔡总，不好意思，有进度款，不过，我们集团法务部门提出来的一条意见，必须要底座功能验证通过之后，才能拨付40%的预付款，2000万也不是个小数目，你们放心地来部署，只要功能验证一通过，我这边马上申请付款，也不走什么验收流程。你就放心吧，曾董事长亲自抓的事情，哪个部门敢拦着。”

赵小辉说是法务部门提的意见，其实是他自己主动加的一条。赵小辉和肖燕、陆沅一起在网上搜了下魔豆公司，发现只有一百多人，成立时间也才五六年，他们有点担心魔豆公司的实力。PPT造车高手贾婷婷，全靠一份精美的PPT，加上无懈可击的演讲能力，便成功融资上百亿，最后一辆车也没造出来，只有一份PPT。有PPT造车融资的先例在前，赵小辉不敢直接付进场费用。面对2000万元巨款，赵小辉还是多了个心眼，如果产品功能验证没问题，再付款也不迟。万一遇到PPT造软件，他就可以少一些责任。

蔡苞挂断电话，拿不定主意，又去找霍德传。

“大哥，环球集团那边要求功能验证之后，才肯拨付进场费，怎么办？”

“不要慌，你给老吉打个电话，先去部署。环球集团那帮土包子，懂什么软件。你没看那天会场上，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样子，咱们这是最热门的技术，不要怕。再说老吉还是个教授，他那套开源软件部署上去还是有个界面，虽然性能没有那么强，但至少能运行。这样，我让卜耀廉给环球集团联系部署的事情，分头行动。你作为海归博士，不能什么事情都有你。哈哈。”

蔡苞听了，才松了一口气：“好吧，大哥，那部署的事情我就不管了。说到海归博士，我办证那五万块钱，到现在还没还清呢。”

霍德传站起身来，拍一拍蔡苞的肩膀：“兄弟，眼光放长远一些。有了环球集团这第一笔生意，后面我们再一推广，只是进场费，都够我们哥仨逍遥的了。”

赵小辉接到卜耀廉的电话，感觉很意外。原来一直都是在和蔡苞对接，突然换成卜耀廉这位产品总监级别的高管还有点不适应。卜耀廉在电话里解释说，蔡苞博士近期赴美洽谈一项重要的技术合作，公司其他人来对接又不放心，所以只有他亲自出马了。接着，卜耀廉交待了进场的日期，特别问了下赵小辉邮箱，说要把服务器参数配置发过来。

赵小辉收到服务器配置，要求虽说有些高，但也还算是在能接受范围之内。于是向程瑶瑶汇报之后，安排机房连夜部署服务器资源。

第二天上班时，赵小辉正坐在办公室看方案，门口进来两个人。一个光头，中等身材，年龄大约四十来苏，另外一个瘦高个，看起来二十多岁。光头站在门口，敲了两下门，问：“麻烦问下，哪位是赵小辉赵总？”

赵小辉忙站起来身来，走到门口。

光头接着说：“我是魔豆公司的老吉，过来部署智慧云平台底座产品的。”说完，又指一指旁边的年轻人：“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技术人员张浪。”

一番寒暄之后，切入正题。赵小辉问：“吉总，我这边已经按照之前提供的服务器配置要求准备好了基础环境。你们这边部署还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吗？”

老吉晃着光头，双手合十，连连作揖：“感谢感谢，赵总，我们自己就可以，您这边准备好数据就行。来之前，卜总特别交待过，让我们尽快完成部署。”

赵小辉引着老吉和张浪走到预先留好的工位上，转头招呼了一声：“肖燕，过来下。”

待到肖燕走近，赵小辉介绍说：”肖燕，这是魔豆公司过来部署底座的吉总和张老师，你具体负责对接下，准备下数据，如果忙不过来，可以让陆沅也加入进来。”

五天后，张浪来找赵小辉，手里拿着一张单子，说：“赵总，智慧云平台底座我们部署好了，这是交付单，麻烦您签一下。”说着把单子和笔递到赵小辉面前。

赵小辉接过单子和笔，没有签，先放到桌上。转头喊了一句：“肖燕过来一下。”

肖燕过来之后，赵小辉指着桌上的单子问：“肖燕，智慧云平台底座功能都验证过了吗？我这边准备签收。”

肖燕接连摆手：“刚部署好，还没让验证。”

赵小辉转头看着张浪：“张老师，这样我们先验证功能如何？”

肖燕、陆沅和赵小辉三人也不太懂什么AI、智能体，三人商量一阵之后，还是赵小辉做出决定，从最熟悉的海量数据并行计算开始验证功能。

一验证，吓了一大跳。同样数据情况下，智慧云平台底座计算速度居然需要九个小时，甚至还比不上笔记本电脑的处理速度。赵小辉不相信测试结果，又特别交待陆沅用笔记本电脑，用微图公司的软件，用同样的数据，进行同样的计算。再一次比拼下来，魔豆公司的云底座还是完败，陆沅的笔记本电脑只用了两个多小时，魔豆公司的云底座用了九个多小时。老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嘴里嘟囔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赵小辉见状，问道：“吉总，麻烦问下，你们这个智慧云平台底座，有没有技术文档？”

老吉两手一摊：“我们这个底座过于专业，需要有专业背景的人才能搞得懂，所以就没有技术文档，我这边先调试下，也向卜总汇报下情况。”

两天之后，赵小辉再问老吉，老吉还是两手一摊，问题还没解决。软件产品部署时，遇到问题，在以往倒也很正常，赵小辉也遇到过，一般都是照着技术文档调试几下就好了，可没想到魔豆公司的软件居然没有技术文档。眼看老吉也很着急，赵小辉也不好再催促，一个大型软件部署十来天也很正常，现在才六七天 ，还算合理，赵小辉只是嘱咐老吉，尽快完成调试，曾董事长等着看效果。

赵小辉没有为难老吉，老吉自己先忍不住了。老吉晚上回到宾馆，拨通电话，就是一阵连珠炮似地输出：“卜总，你给我安排的这是什么活儿，以往一些小数据量都还好应付，这次遇到个刺儿头，非要测试海量数据。你知道，我这都是开源软件，哪里能和微图那样的商业软件比较啊。小数据的时候，运行时间差个几秒，大家都看不出来，海量数据一运行，那差距就太明显了，怎么办呢？”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老吉，你怎么一点儿也沉不住气，亏你还是西厂大学的教授。你给那边说，我们的卜总亲自过来调试。”

卜耀廉来到赵小辉办公室时，先是哈哈一笑，然后说：“赵总，您好，我昨晚就到了，连夜进行了诊断。发现问题出在咱们的服务器上。咱们的服务器是国产的CPU本来性能就弱一些，然后咱们这个IPOS太低，严重影响效率。”说着，递过来一份报告。

赵小辉接过报告一翻，果然IOPS曲线一直在低位运行，说明数据读写效率很低。赵小辉合上报告，也是一笑：“卜总，这个IOPS确实有些低，我们再查下原因。其实效率只是其中一项内容，你们这个底座的功能，我也觉得不够完善，连最基本的用户权限管理、第三方服务接入都没有啊。”

“哈哈，这都不是问题，完善起来很快。赵总，您看能不能先把交付单签收了？”卜耀廉又是一笑。

听到卜耀廉再次提签字的事，赵小辉不紧不慢地说：“卜总，这样，我先给领导汇报下再回复。我们慢慢排查服务器问题，你们也同步完善功能如何？”

待到赵小辉向程瑶瑶汇报时，程瑶瑶一个头两个大，完全听不懂这些术语，只有带着赵小辉去找曾又谦汇报。来到曾又谦办公室，赵小辉汇报了下底座部署情况。

听完汇报，曾又谦连连摆手：“那不可能，不可能。那次会上看到人家的计算性能那么好，估计还是我们服务器问题，你们好好排查排查。”

董事长这么说， 赵小辉只有去执行。

排查服务器时，赵小辉多了个心眼，多运行了一条命令。这条命令一出来，赵小辉出了一身冷汗，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骗局。命令运行之后，屏幕上出现满屏的软件名称，其中一大半都是开源软件，有几个赵小辉还用过。再一联想到老吉说没有技术文档，赵小辉更是觉得这事可疑，当下再也没有心思排查服务器，准备第二天向程瑶瑶汇报。

待到向程瑶瑶汇报时，程瑶瑶听到之后，也是一愣，然后对赵小辉说：“这情况，你直接向曾董汇报。对了，以后关于数字化的技术工作，你直接向曾董汇报，不用问我，我也不懂。”

程瑶瑶的表态，让赵小辉一时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程瑶瑶是在躲，集团一把手认准的事情，大小会议场合都在宣扬，她不想触这个霉头，否定魔豆公司，就是否定董事长，现在她是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甩到了赵小辉手上。赵小辉思来想去，觉得也不好去质疑董事长的眼光，毕竟他只是一个基层技术人员。

不能向领导汇报，只有着手去解决问题，赵小辉为了解决IOPS值过低，也是使出浑身解数，直接把智慧云平台底座的服务器硬盘全部替换成固态硬盘，为此还惊动了环球集团信息部部长老段。

全部换成固态硬盘后，IOPS值直线上升，而且很稳定，不过魔豆公司的智慧云底座计算效率还是非常低下。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赵小辉终于忍不住追问老吉，老吉也回答不上来，干脆回去了，说是去总部研究研究，只留下张浪在现场。

这天，赵小辉在走道里偶然遇到环宇公司总经理韩仁进。赵小辉原来和韩仁进有过一段共事经历，两人很熟悉。一见面，韩仁进就笑着说：“小辉，你那个底座部署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让我们用一用，能提高效率，少用点人也是效益啊。”

赵小辉笑着连连摆手：“韩总，现在还没布置好，还在调试，还在调试。”

“都半个月了，还没部署好啊？小辉，你这个可是热门技术哦，部署这么久，是在整什么核武器哦？”韩仁进夸张的喊出声来。

赵小辉告别韩仁进，心里也开始发慌。发慌就是因为韩仁进那句话，全集团上下都已经知道魔豆公司进场部署，都在等着用先进软件，结果迟迟拿不出来，时间拖得越久，越是不利，别人越是怀疑。其实在遇到韩仁进之前，赵小辉已经接到几个子公司的电话，要求使用智慧云平台底座，赵小辉都以还在调试为由打发了。发慌之后，赵小辉又想起汇报，赶紧去找程瑶瑶。谁知，程瑶瑶还是一副此事与我无关的样子，让他直接去找曾又谦汇报。

为了顺利推进工作，也为了保住董事长的面子。赵小辉想来想去，策划出一个好办法，组织一场专场演示，单独向曾又谦汇报。曾又谦听到魔豆公司要专场汇报，笑得合不拢嘴。

待到汇报时，张浪结结巴巴讲不清楚不说，就连有限的功能演示也是磕磕绊绊。曾又谦当下脸一黑，说：“你这个和PPT录屏完全不一样啊，必须要达到那样的功能才行啊。我给全集团的人，大会小会都说过几次，你们现在这样子，怎么用？”

曾又谦讲完，赵小辉又及时地补充一句：“张老师，领导的所有要求，我需要你这边明确具体完成时间必须要提升执行力。我们集团上下可都等着用你们这个先进的底座，下周三完成整改怎样？一周的时间。”

张浪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到了下周三，魔豆公司的智慧云平台底座还是老样子。卜耀廉倒是给赵小辉打过几次电话，无非是解释原因，希望多给一些时间，又再三说明平台在他们总部运行的非常好，完全没问题。赵小辉只能一边应付着，一边继续摸魔豆公司的底。终于，赵小辉在数据处理分析群找到一个灞州市的网友，那名网友刚好用过魔豆公司的软件，直接说魔豆公司实力没那么强，全是蹭热点，产品都是一堆开源软件拼凑出来的。网友的说法，印证了赵小辉在服务器上看到的内容，赵小辉确信魔豆公司没什么实力。

赵小辉原以为有这样确凿的证据，能够及时终止和魔豆公司的合作。没想到向程瑶瑶汇报之后，程瑶瑶还是不肯出面，让赵小辉直接写份书面报告给曾又谦。

看到程瑶瑶为了保住职位，不敢得罪曾又谦的态度，赵小辉只能自己想办法。写书面报告倒是个好办法，不过需要支撑素材，赵小辉四处收集资料，所有的一切，他没有给肖燕和陆沅讲，他怕两个年轻的同志承受不了压力。不过即使赵小辉不讲，按照肖燕和陆沅的能力，也能看出魔豆公司的产品有问题。

距离进场部署产品已经一个多月，魔豆公司的软件产品依然没有任何改观。赵小辉也写好了智慧云平台部署情况汇报材料，分别递交给程瑶瑶和曾又谦。报告里，赵小辉明确指出底座属于基础类产品，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有太多的版本变化，也不可能在短期内有质的提升，建议终止与魔豆公司合作，引进先进厂商。谁料，曾又谦看到报告之后，给赵小辉说了一句：“我已经给他们霍总打了电话，他们马上安排专家解决，我们这边也尽快给人家支付进场费。”

听到曾又谦的话，赵小辉觉得万念俱灰，一怒之下辞职而去。

半年后，环球集团年度总结大会上，曾又谦晃着方脑袋做年度报告:"趁着数字巴山建设的大潮，我们积极拥抱时代，推进集团数字化转型，取得很多辉煌成绩，特别是我们在付出区区2000万元之后，就知道了哪些路走不通。"

一年后，赵小辉作为时空信息技术专家前往魔都出差，走到酒店大堂时，看到大屏幕上正在播放新闻。

“据记者报道，近日魔都警方破获一起新型诈骗案件，犯罪分子霍德传、卜耀廉和蔡苞打着新技术的幌子，利用一些公司蹭热点的心态实施技术诈骗，涉案金额达一亿多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