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鸟

文：洛小俊

招魂鸟

我的朋友小凡失踪了。

他已有一周没来找我，原本我以为他可能是生病了，但是现在，我心里无比确信他是失踪了。

原因有三。

其一，小凡和我相识已有一年时光，在这期间他从未有过生病的情况，反倒是我经常被病痛所折磨。去年冬天，天气异常的寒冷，我裹着厚厚的棉袄也会冷得直哆嗦，小凡来找我时，却依旧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

小凡曾告诉我，他体质特殊，从来不会生病。

其二，小凡是一个很孤僻的人，他没有其他朋友，也不和别人交流，唯独对我很亲近。我由于身体的原因，需要静养一段时间，父母便把我安排在这个偏僻的小镇居住。

我始终记得第一次和小凡的相遇，刚来这个小镇时，我没有朋友。

那天，我阴差阳错间来到一个教堂，突然一群黑色的鸟飞过来攻击我，我被吓坏了，愣愣的杵在原地，怎么也挪不动脚步，这时多亏路过的小凡赶来，及时用扫帚赶走了黑鸟。

从那天后，小凡便隔三差五的来找我玩耍，闲在家里静养的日子枯燥无趣，小凡便成了我最亲密无间的朋友。

因此，无论小凡是生病或是搬家，他都会提前告知我的，但小凡已有一周不曾来找我，这在以前是绝不会发生的事情。

其三，我的父母由于忙于工作上的事务，很少时间留在家里，我的饮食起居都是由父母雇的一名保姆阿婆照料。阿婆是当地人，烧的一手好菜，刚来小镇时就听阿婆说过，这里有一个奇怪的事情，就是每年都会有小孩子离奇失踪。

那时听阿婆说起这事，我以为她只是为了吓唬我而编的无稽之谈，现在想来，可能真有其事。

所以现在，我无比确信，我的朋友小凡的确是失踪了。

但是我不会就这样任凭小凡失踪的，我一定要找到他，我暗暗下定决心。

可我却陷入了迷茫。和小凡相处期间，我未曾听小凡说起过他的家人，也从未问及他关于家人的情况，所以我既不知小凡住处，也不知他的亲人。

在我和小凡相处的时间里，我们谈天说地，小凡的想法天马行空，他像是一个知识渊博的学者，几乎什么知识都会，什么问题都能解答，可能就是因为这点，我才会被小凡深深的吸引。

所以我绝不会放弃，我一定要找到他。

小凡来找我玩耍时，都是瞒着保姆阿婆，偷偷从我家的侧门溜进来，他虽然个子矮小，但身手还算敏捷。

记得那次，我和小凡在房间里玩象棋，我虽没学过象棋，但在小凡的指导下，我学的很快，那次家里突然停电，到处漆黑一片，保姆阿婆也不在家，我感到有些惊慌失措。小凡却从容的从兜里拿出一只蜡烛点上，细微的火光瞬间驱散了眼前的黑暗，小凡对我说：“别怕，我家常常一天都要停好几次电，这时只要点上蜡烛就不怕了。”

因此，我推测小凡的家可能比较偏僻，那里的供电设备经常出故障。于是，我旁敲侧击的询问阿婆关于镇上供电的情况，但阿婆却告诉我，原本镇上的确经常性的停电，不过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家家户户供电都很充足。

怎么会呢，难道小凡在骗我？我很疑惑，但我还是不会放弃，我一定要找到他。

于是我趁着阿婆忙碌的时候，偷偷跑去镇里的教堂，这里是我和小凡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教堂每周都会有虔诚的教徒前来朝拜，刚好今天是朝拜的日子，三三两两的教徒聚集在一起交谈，我偷偷绕过他们，来到教堂后门，这里有个矮小的木屋，平日里打扫教堂的陈伯就住在这里，我想问问他关于小凡的消息。

“小凡？没听过村子里有这个小孩啊。”找到陈伯时他正在清理垃圾。

“那天，我被一群黑色的鸟攻击，您还记得吧，陈伯？”我迫不及待的说。

“我当然记得啊，那天你被吓得动也不敢动，要不是我及时赶到，赶走那群黑鸟，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没等我问出小凡的消息，陈伯就打断了我的话。

突然间，我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愣住良久后才质问陈伯：“你说那天是你赶走了黑鸟？”

“对啊，那天我正扫地呢，突然听见你叫喊的声音，于是便用扫帚赶走了那群黑鸟。”陈伯明显对我的问题感到疑惑，“后来我还把你亲自送回了家，你当时整个人都懵住了。”

听完陈伯的话，我无比震惊，那天用扫帚赶走黑鸟的人明明是小凡，陈伯一定是在骗我。

我使劲的回忆着，我依稀记得当时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挥动的扫帚，那肯定是小凡啊。不对，可是小凡应该和我一样高啊？

那我一定是记错了，被陈伯这么一说，我一定是记错了。

招魂鸟

那天救我的肯定是小凡，我一定会找到他。

肯定还会有人记得小凡，我认真思索了一下，虽然平时小凡只和我亲近，但肯定也会和其他人有过交集，人活在世上，肯定就会留下点什么的。

突然，我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事情。有一次，我和小凡出来买雪糕时，突然瞥见了我的父亲，父亲在外地工作，回来的日期并不固定，但是我必须要趁着父亲还没看见我和小凡时，让小凡先躲起来。

父亲对我很严格，为了我的病情，他已不允许我私自外出玩耍，要是再看见我和其他小孩在一起，肯定会狠狠的批评我一通，批评倒是无所谓，但要是因此他不再允许我和小凡一起玩耍，就糟糕了。

正在我焦头烂额之际，小凡说：“这样吧，我先躲进雪糕店里，等你父亲走了我再出来。”

“卖雪糕的阿姨会同意吗？”平时我知道小凡没钱，因此买什么东西，都是我去付完钱再拿给小凡，因此小凡从来也不和阿姨说话。

“没关系，放心吧。”小凡说完就一溜烟跑进了雪糕店里。

我本想再喊住他，但此时，父亲已经看到了我，他在叫我的名字，要我随他回家，没办法，我只能心里和小凡告别。

因此，我想卖雪糕的阿姨肯定会记住小凡的，那天躲进雪糕店里的小凡。

来到雪糕店时已到傍晚，天色逐渐的变暗，天空被披上一层灰蒙蒙的纱布，看不到光亮。“阿姨，你好！”看见阿姨时我便问，“你还记得那次我买完小熊冰棒后，躲进你家的小朋友吗，他叫小凡。”

“啊，小凡，躲进我家？”阿姨一脸疑惑，“上次你买完冰棒，不是就和你爸爸回家了吗，哪来什么躲进我家的小朋友啊！”

霎时间，如梦方醒，一些记忆的片段惚的在我脑海中闪过。

陈伯说：“要不是我及时赶走那群黑鸟，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呢。”

保姆阿婆偷偷告诉父亲：“你要让这孩子多出去走走，我好几次看到他自言自语呢。”

卖雪糕的阿姨说：“怎么每次都是买两个雪糕呢，你一个人吃的完吗？”

零碎的片段渐渐清晰，难道，小凡从来都不存在。

我没有和阿姨告别，便拖着身躯如行尸走肉一般回到卧室，但我的脑海却依旧不能平静，我还在回忆，小凡是我的朋友啊，小凡肯定存在的，一定是他们在说谎。

那些和小凡相处的画面都异常深刻的留在我的记忆里，记忆说不了谎，小凡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无比清晰的在我脑海里浮现。

我甚至还能清楚的记得小凡的模样，我一直觉得小凡挺帅的，他有双黑黝黝的眼睛，睫毛很长，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我时常捉弄他，说他长大后肯定会迷到很多小姑娘。

我躺在床上，心里无比坚信，小凡肯定是存在的。余光里，我看了一眼镜子，镜子里的人似乎在对着我微笑，我定了定神，镜子里的人有双黑黝黝的眼睛，睫毛很长，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那模样无比的熟悉。

那是小凡，是我最好的朋友，此刻却在镜子里对着我微笑。

可是镜子里的人，不应该是我吗？我看着镜子里的我，没错，那正是我记忆里小凡的模样。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幻想。原来小凡真的不存在，原来我就是小凡。

可我心里闪过一丝犹豫，而镜子里的我似笑非笑。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突然意识到，镜子里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小凡，我并不是这张脸，我心里无比的确信，我不是这个模样。

“可我，到底是什么模样呢？”我却茫然了，我虽然能确信镜子里的人不是我，但我却记不得自己的模样了。

难道是小凡，偷走了我的脸，还有我的···

突然我眼前一黑，迷迷糊糊之中，有人在呼喊着我，我睁开眼，却看见一张陌生的脸庞。

“儿子，你可算醒了，该吃饭了，怎么妈妈刚刚回来你就生病了？”眼前的女人这样说。

这是一个偏僻的小镇，镇上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是每年都会有小孩子消失不见，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也没人再见过那些失踪的孩子。

只有老人们常说，每当有孩子失踪，村子里就会出现一群黑色的鸟，黑毛白喙，单足四爪，每每看到这些鸟，一定要远远的绕开，那是招魂鸟很不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