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

阿三

阿三是和我一起玩泥巴长大的。

从小到大，阿三一直都非常讲义气，无论谁在什么时候遇到什么困难，不管有没有求助于他，只要他知道必定一马当先，全力以赴。

就是这样的好人，到现在为止，自己的姐姐，姐夫，堂亲都不怎么跟他来往了。有的甚至差点成为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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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阿三，由于家镜一般，再加上自己对书本不怎么感冒，按他的话说，一拿起书就头晕。

就这样，阿三早早地辍学在家，帮忙干起农活。说是农活，其实就是每天赶着家里的那头老黄牛出去吃草。

那段时间应该是阿三最轻松快乐的日子。

每天三五个小伙伴结伙赶着牛群出去山上放养，牛儿们在那满山坡的草地上自由自在地细嚼慢咽，而他们一伙就在那旷野里打野果，掏鸟窝，烧野炊，玩各种各样的游戏。玩累了，牛儿也吃饱了再慢悠悠地晃回家。

阿三有一项本领特别让我们这群小娃娃羡慕不已。

每次不管是去放牛还是牵牛回家，他总是能轻易地骑上牛背哼着小曲悠然自得地走在前头。而和他一起放牛的小伙伴们只能牵着自家的牛用无比羡慕的眼神瞅着他。有时心里坏坏地想，他怎么不从牛背上滑下来呢，好挫挫他的傲气。可阿三就是阿三，他和牛配合得十分默契，不管路况多糟，眼看就要掉下来的当口，他也总是能轻易地化险为夷。好似他就是牛背上原本就有的一部分，即使颠簸得再厉害照样能稳如泰山。

小伙伴们也经常吵着要骑骑他的牛，每次阿三都非常热心地牵住牛让伙伴们爬上去。可是牛儿总是在那摇头，甩尾。把牛身摆得像过筛子一样，一点也不老实。有时惹它生气了还会冷不丁地给你一腿。看着这头不安份的牛，小伙伴们大都只能望而却步。有个别胆肥的抱住牛脖或抓住牛角来个霸王硬上弓，刚一上去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稳稳神，就给甩了下来。小伙伴反应倒也快，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揉揉摔成两半的屁股花，趁着阿三不注意，忿忿地踹上一脚，嘴里嘟哝着：＂笨牛。＂

老黄牛倒也不生气，甩甩尾，摇摇头，睨视着你，露出它那特有的傲娇的鄙视的眼神。而后回过头去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继续有滋有味地咀嚼着从胃里里反刍的食物。

每逢此时，阿三总是十分得意地拍拍牛背，上下翻腾，不停地做着示范，嘴巴不停地重复着：＂你看，就是这样，多简单。这样也行……＂可不管他再怎么身轻如燕，小伙伴们却再也不敢轻易尝试了，只能满嘴冒酸水地说：＂再也不骑了，摔死我了。＂阿三一听，立马翻身而上，＂驾…＂的一声，留下老黄牛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哼着小曲，逍遥而去。

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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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傍晚，一抹斜阳映照着山坡上的一串串脚印，一直延伸到炊烟袅袅升起的地方，阿三的祖上世代就生活在这里。

伴随着这一串串脚印，阿三逐渐长大。

到了十六七岁花一样的年纪，小伙伴们一个个背上行囊或外出求学，或跟随父辈一起走南闯北商海沉浮之时，阿三也踩上自行车，跟随父亲在周边村落走街串户地做着门口生意。

当我们还在两点一线的知识海洋里来回晃荡，对外面的世界只字未闻的时候，阿三对于周边村落的各种人情世故，地理走向早已烂熟于胸。每当放假回来最乐意的事就是听他海阔天空地聊着种种稗官野史。对于他的博闻广记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我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这几年间，阿三在社会上各种摸爬滚打。帮家人做农活，到戏班子扛过大旗，当过小兵，做过戏班的后勤工作。绕了一大圈后，最终选择了水电工工作，并且一直坚持到今天。

自从阿三当了水电工，儿时的好伙伴，远亲近邻都沾了不少光。平时什么水管堵了，灯泡坏了等等和水电沾得上边的事情，一个电话过去，阿三二话不说，立马过来给你修了，而且大部分都是义务劳动。因为阿三一向热心，从不提钱的事，大家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劳动。有时叫他去维修，没及时赶到还禁不住地埋怨起来。阿三呢，大大咧咧，不当回事。慢慢他，大家在享受他免费的劳动成果时，还时不时地贬损他，都觉得十分正常了。

后来，阿三的一些亲戚盖了新房，维修厂房时也都叫阿三去做。有时给点材料钱或一点工钱，就觉得是对他的十分照顾。有时干脆连材料钱都不给都觉得正常了。阿三呢，为了维护在大家眼中热心大方的形象，也总是不主动开口向这些亲戚要钱。有时材料费垫多了，亲戚们又视而不见，也只是摸住胸口暗暗叫疼。但即使这样，他也绝不主动开口。

在把自己的整颗心献出去之后，阿三觉得以后但凡自己遇到点什么事，只要向别人稍一开口，别人必定会挺力相助的。

他曾不止一次地夸口：＂要是我开口借钱，十万八万那指定是秒到的。＂

直到有一次。

那天他的小舅子想借辆车给哥们第二天迎接新娘，在四处寻借无果之后让阿三找他的姐夫借。

阿三拍着胸脯说：＂我平时对他那么好，找他借车，那是给他面子，放心，包在我身上。＂一个电话打过去，一阵寒暄逗乐之后，阿三讲明话意。他的姐夫反应挺快：＂噢，借车呀，我明天刚好要用，借不了。＂听说刚好要用，阿三也不在意，那就算了吧。

第二天，当阿三在村里闲逛时发现他的姐夫根本没出门，车就在门口安静地躺着。

阿三顿觉自尊心严重受挫，冲上门去兴师问罪，直到他姐夫低头赔不是为止。

这件事过后，阿三开始有点觉得别人对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好。

后来阿三要盖房子，需要借点钱，谁知一张口，姐姐姐夫个个哭穷，即使有借，也只是零丁小钱，不够解渴。他的姐夫自家有石材厂，答应免费送板材给他，可是临了，三嗺五叫的都说没时间送。

阿三一气之下，断绝了与这些亲戚们的来往。

自己的姐姐姐夫如此，那帮哥们更不用说了，没等他开口，一个个先哭起穷来，甚至那些还欠他材料钱，工钱的也只字不提，好像阿三给他们打白工贴材料钱是天经地义的事。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原本打算盖三层的房子，最后只得盖一层草草收场。

这回，阿三彻底死心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他那么掏心掏肺地对人好，别人却总是对自己处处设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