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脸

周海江终于退休了，过上了有钱又有闲的日子。他制定了周密的计划，打算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可回了一趟老家，所有的计划都泡汤了。

后天就要出发了，他先回家看看父亲。父亲瘫痪七年了，都是弟妹在照顾。

他刚进家门，就听到弟媳的训斥声：“爹啊爹，刚给你换了，你又弄得哪儿都是。你要再这样，我也不管你了！”弟媳一边唠叨着，一边不知道摔打着什么，弄得呯呯啪啪的。

父亲一看到周海江站在门口，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一把拉住周海江，眼泪汪汪地说:“海江啊，你总算回来了，快救救我吧，她要打死我了。”

周海江不由得怒视着弟媳，恶狠狠地说:“淑艳，你这是干什么？我一月给你四千，你就是这样伺候我父亲的？你还有没有良心!”

“良心？你有良心你来何候！我不管了！”弟媳说罢，就哭着跑出了房间。

周海江看着弟媳远去的背影，心里又难过又气愤。当大伯哥这样说弟妹，真的不应该。可是，弟媳也太不像话了。自己的工资每月才七千多，每月就拿出四千让她伺候父亲。七年来，自己出了将近三十五万了，弟媳竟然这样对待父亲。以往回来，看到父亲穿戴整洁，满面红光，屋子里干干净净，没有异味，没想到都是假象。弟妹的演技真的太高了。

周海江不由地掏出手机，他要好好地教训一下在外地打工的弟弟。不料，他的电话还没有拨出去，弟弟的电话就打来了。性格温和的弟弟不紧不慢地说：“哥，不要生气，都是我媳妇不好，不管怎样，她都不能训斥咱爸。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弟弟都这样说了，周海江的火气也没法发了。他还要说什么，不料弟弟又接着说:“哥，我老婆回娘家了，我在外边也回不去。反正你已经退休了，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你就把咱爹接走吧。我们每月也给你四千，行吧?”

弟弟软中带硬，周海江更是忿忿不平，冷冷地说:“那就这样吧!”周海江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周海江心想：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自己没工作，伺侯自家老人，一个月还挣四千，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伺候不好，说你几句，还甩起脸子了！我伺候就我伺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吃吃喝喝，洗洗涮涮，我就不信了，能有多难？再说了，自己伺候，一年还省五万块钱呢?

周海江想到这里，就赌气把父亲接到了城里。不料，第一天就被打脸了。

吃饭时，周海江把饭菜端到桌子上，父亲一看都是素菜，就把桌子推翻了。父亲气呼呼地说：“什么玩意儿？就让你爹吃这个？你喂猪啊！”周海江无奈，只能默默地收拾地上的残羹剩饭。又去集上买了烧鸡牛肉，父亲才算安安生生地吃了。

父亲吃了就去睡，晚饭时，他怎么也叫不醒父亲，他只好自己吃。

谁知，他刚躺到床上，父亲就醒了。父亲说：“我想吃面条。”他连忙起来给父亲煮面。

他才煮好面，父亲又说：“我想喝玉米粥。”他赶紧去做玉米粥。玉米粥还未弄好，父亲又说：“我想吃窝窝头。”周海江真的无语了，他生气地说：“爸，你到底想吃啥？”“不是告诉你了？窝窝头！”大半夜的，周海江哪里去弄窝窝头啊！周海江算是领教了，他意识到，父亲真难伺候！

周海江干脆不再理父亲，任凭他折腾去。周海江刚刚迷糊着，结果被电话吵醒了。原来，父亲光着身子出去了，竟然大半夜的去敲邻居家的门，被邻居举报了。物业打电话是了解情况的，他丢尽了脸。

父亲总是大鱼大肉，蔬菜几乎不吃，以致便秘。周海江只能让他吃泻药。父亲吃了泻药，大便就控制不住。周海江给他穿纸尿裤，他嫌纸尿裤束缚，他把纸尿裤撕个稀巴烂。他大便时，也不叫人，总是从床上开始，一直拉到卫生间，弄得床单被子上都是，地上也是，卫生间里也是。周海江还没有把第一次拉的收拾完了，他又来了第二次……周海江气得直跺脚，他想打父亲的心都有。

周海江的妻子去帮儿子带孩子，本来周末节假日还回来，可自从父亲来了，有洁癖的妻子，一次也没有回来过。周海江真是有苦难言。

周海江没办法，他想把父亲送到养老院。可是院长看了父亲的状况却说：“他基本不能自理，我们不要。”周海江好说歹说，院长最后松口：“如果要来，每月一万。”一万就一万，对自己也算解脱，周海江满口答应。

可是没到一个月，院长就打来电话：“你来把你父亲领走吧，他经常往外跑，还动不动辱骂同伴，这不，竟然拿着暖瓶砸工作人员，两个工作人员被烫伤住院了。”周海江无奈，只好把父亲接回家。

周海江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请个保姆在家里照顾父亲。

周海江去家政公司，亲自挑选了一个来自农村的能吃苦耐劳的中年妇女来伺候父亲。可是保姆只干了三天，非走不可。周海江苦苦挽留说：“你留下吧，我给你双倍的工资。”保姆说：“你就是给我四倍的工资，我也不干，这是要命的。”

几天后，弟弟弟媳来了。父亲一看到他们，就一把拉着弟弟的手，眼泪汪汪地看着弟媳说：“我要回家，我不在这儿了，他快要打骂死我了。”周海江只能苦笑，当面向弟媳道了歉，表达了自己真诚的感谢。

弟弟说：“哥，我们赡养父亲时，你每月给我们四千。现在父亲在你家，我们也要出四千，也算我们的一点孝心吧。”弟弟说着，就把四千元放在桌子上。

周海江怎么也不要，他问弟妹在家干什么。弟妹说：“在一家餐馆洗碗。”

“工资呢？”

“三千。”

周海江试探着说：“要不，你把父亲接回去吧，我每月给你六千。”

弟妹笑着说:“还是你来伺候吧，亲儿子伺候，我们都放心。”

周海江无言以对，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照顾父亲。不过，他有一种预感，他会死在父亲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