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自己的,他的,我的】
4月14日 阵雨
钱塘江边,公交站的一寸净土之下,米洛穿着笔挺笔挺的西装,却是拘谨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躲着雨棚前后的雨珠。
“好诡异的雨啊,春天的天气,真是多变,说下雨就下雨……”米洛看着脚下那遍布水坑的路面,还有天上那绵延的雨幕,笑了,笑得真切开怀,“这世道,就是这么可爱!”
只是笑着笑着,一辆跑车疾驰而过,扬起了一捧水花,扑向了雨棚下那仅有的净土,好在米洛手脚还算灵活,退避了三分,水花只打湿了皮鞋,沾染了裤脚,而那突袭的杀手已然在转眼之间,消失在远处的拐角。
“呃!”米洛就有些尴尬了,瞅了瞅路对面那条消失在幽静树林的盘山公路,看了看手中的表,只得收紧身上的西装礼服,第三次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几声嘟嘟,电话通了,“老高,我……”
“我说米洛啊,你怎么还没到啊?九溪就这么一条路,难道你还迷路了!快点快点,婚礼都快开始了,这事情好多好多的,赶紧来帮忙!”那头的人一把打断了米洛的话,火急火燎地催促了一阵,立马就是挂断了。
“死老高,你就不能让我把话说完……”米洛嘴角抽动了两下,翻了个白眼,手指冲着屏幕一阵发狂,将发了两次的消息“我被雨堵在外头公交车站了,快来接!”再度复制粘贴,可到准备发送时却又是删了,“都这时间了,其他客人应该也都到了吧,他忙着……这天气,应该也不会有啥游客车顺风,就这么走过去吧,也就一公里不到……”
米洛盘算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春雨,这么走过去,这一身衣服八成会是湿了,头发就更别说了,到时……
“狼狈就狼狈点吧,到那边再整理下呗!”米洛叹了口气,便是踏入了积水的世界,不是踮着脚尖,又或是小心翼翼地挑着浅洼落足,只是踏踏实实地走向路的方向。
有雨,清清爽爽的,像极了蓬蓬头下的水洒——轻笑着,米洛顶着瞬间被披上雨膜的衣服头发,出发了。
就在米洛踏出三步的时候,在雨水开始浸润衣服的当口,来路的方向,一亮绯红色的车踩着激射的水花,在其身前打了个转,伴随着略微刺耳的刹车片音,浪潮了米洛的裤脚。
“去参加婚礼吗?要不要我带你?”副座的车窗摇下,传出来一句简单的问话,是女子清脆的嗓音。
世间的事,真有些说不准!
就比如一大早的晴天,一趟公车的功夫,便已是阴雨绵绵,让人缩在雨棚下,走不是,不走也不是。
就比如重色轻友的兄弟,在婚礼上忙得来来回回,连看个消息的功夫都没有,往日那什么“女人如衣服”的狗屁誓言,也就那么回事。
还就是眼前这位,开车踏水,溅湿了你小半身的绯红色小车的主人,却偏偏是和你一般迟到的同一场婚礼的客人,还远远地认出了你,更是会载你。
而遇上这些事的时候,只要说一句“好吧”,因为抗拒也好,接受也罢,事情都已经是这样了,享受吧。
“这么好?”米洛这边扬高了音调,带着疑问的语气,手上却是打开了车门,半个身子都已经钻了进去。
“啊呀,裤腿湿了,我可怜的车垫子!”看着米洛关好门,驾驶座的女子扶着额,佯装哀伤道。
“嗯,是的,湿透了,你车给溅的。”米洛搓了搓鼻子,淡然地回答。
“好吧,看来是不会抱有歉意的了。”女子摇了摇头,踩了一脚油门,车盘来了一个大回旋,转进了林间小路,开向九溪,扭转下,车前一条挂坠随之飘荡,浮出“姜夷”两个刻字。
“不会!连谢谢都不会说。”米洛轻笑了一声,那两个字在眼前一闪一闪地,乱了心神,脑海里浮想联翩,嘴上还是那般轻易,“姜夷……她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要是会说谢谢,我都会起疙瘩了!”那女子,姜夷,努了一下嘴巴。
米洛伸了伸手脚,让自己坐得舒服一点,却不想车内响起了“嘀嘀”的警报。
“我……碰到什么了吗?”有些尴尬,米洛把手脚收了回来,扭过头看着姜夷的侧脸,问道。
“安全带,傻……”姜夷专心地开着车,杭州九溪的路七转十八弯,并不是那么好开的。
米洛手脚有些慌乱,急急地找着安全带,扣上,哑了那“嘀嘀”声,随口补了一句:“不是经常坐车,不习惯。”
“开车第一条守则,安全带!”米洛看见了身旁人的大白眼,听得其满满的奚落,也只能不说话了,因为……
车已过了入口的弯道,路面稍显宽大,姜夷的油门开始发劲,强大的马力带给了米洛厚实的冲击力,整得他那张原本便是强作镇定的脸更显了几分僵直,右手不禁把住了车门的扶手。
“恩恩,一时忘了!”好容易坐稳当了,米洛才打了个哈哈,准备敷衍过去,却不想竟还是被看出了某一件非常难上台面的事。
“你不会……还不会开车吧?”姜夷一边盯着马路,另一边,却是恶意地鬼笑。
“额……”米洛别过头,嘟着嘴巴死死地看着窗外那不断后退的树木,豁出去似地回道,“什么叫还不会,是本来就不会,好嘛!”
“……”姜夷轻笑了一声,却也不再多说什么。
车里瞬间安静下来了,静得比刚才更尴尬了。
好在路并不远,在尴尬浓烈之前,绯红色的车已是停在了婚礼的会场之外。
九溪的路,在落雨的日子里,还是很空荡的,没有那么多车来车往,更何况今日的九溪都被人“包了场”,前前后后都派人堵了路,霸道地腾出了九溪那几处茶楼农庄,摆起了一桌桌酒席。
“好大的场面啊!”姜夷出了车门,却是皱着眉看着脚下湿漉漉还带着泥泞的地面,摇了摇头,打起伞便是走了。米洛紧随而去,在“嘀嘀”的轿车锁门声中,走进了婚礼的会场。
婚礼,婚姻,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
米洛以前从没这么觉得,结婚也不就那么回事,顶多就是一餐饭而已。可如今,看着眼前这一幕,真得让人有些揪心。
高羽,米洛的从小到大的死党,同一个小学,同一个中学,同一个高中,同一个大学,只是和米洛不一样,高羽是个相当了不得的大人物,年纪轻轻,可无论人脉还是财富地位,都已是皎皎日月,远不是米洛那一家萤火般的小咖啡店可比的。
而有此成就之人,高羽自然是才华横溢,处世若尘,可是如今……
什么叫焦头烂额?什么叫欲哭无泪?什么叫体无完肤?
当你面对那一杯杯数不尽的酒,在一个个人的热情之下,无穷无尽地送到自己手中,而往日的万般伶俐牙口在此刻都没有了哪怕一点点效用,只能化作强劲的真空抽吸泵,将酒液“咕噜咕噜”地吸进身体里,而脸上,在惶恐之余,暗带着一丝欣喜,掩盖着满满的悲情。
“老高,竟然也有今天!”突然的,方才被晾在马路边凄凉淋雨的米洛,满心的怨念统统变作了同情,“人啊,男人啊,果然是坟墓里的‘唐诗’!”
“唐诗?”姜夷也正笑嘻嘻地看着人群里来回应酬的一对新人,那被酒气冲成了关羽脸的新郎,还有一旁心疼挡酒的新娘,倒也没吐槽,只是陪衬着问了一句。
“红妆明烛清火香,玉手闺名交杯觞……”米洛微微点了点头,有点没正经地回道,“却心缘床夜半凉,身若躺尸骨终寒。”
“什么鬼?唐诗?”姜夷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便是笑着走了,“我去找位置了,等结束再找你!那家伙,现在急需你这大酒圣的帮忙。”
“呃!”米洛拍了下额头,分路而走,朝着老高走去。
“卧槽!米洛你个混蛋,总算来了,快快,帮我挡酒!我快喝不动了……”老高正在那推诿着,此刻看到米洛漫步走来,登时像见了救星一样,哭爹喊娘地便是跑过来挎着米洛的肩膀,递过来半杯啤酒,“赶紧,这杯帮我喝了。”
“去!你都喝过了……”米洛没好气了,却是很大方连续点了五张桌子,“这几号桌的酒,我给你罩着。”
“米洛,不够意思哦,其他帮衬的最少都这个数!”老高挑了挑眉,推了一个八字手势,“你个酒中圣手,就五桌?”
“切,这种劣质啤酒红酒,我能给你喝下去就不错了,再挑剔试试?”米洛一巴掌拍死了老高的八字手,指了指人群里头地新娘,“行了,快忙去吧,你媳妇儿一个人,可不好过……”
“啊呀,老婆!”老高一拍额头,把手中半杯酒硬灌了下去,留下一句就是弃米而去,“我可请了不少同学好友,多逛逛,也不求你陪酒其实……大酒圣啊,请不起啊!”
米洛摇了摇头,无奈上前,给老高分担了一部分压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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