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根

  “落叶归根”，这四个通俗的字眼也许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它的情感，更也许是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体会不出它的真正意义所在，但我在我父亲的身上强烈感觉到了这几个字的真情实感。

      当父亲告诉我们说他要回去老家建房子时，我们是反对的。一个快七十岁的人了，身体又不是很好，干嘛还去瞎折腾，花几十万去建一个奢侈的物体，只是偶尔回去住那么一段时间，何必呢。父亲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轻叹一句：“你不懂的！”

      我说桂林这座甲天下的城市，风景秀丽多美啊，没事可以去小区转悠转悠，散散步，听听小区里的虫鸟鸣叫，看看公园里的花草树木多好啊，说的难听点万一有个什么病痛，测量血压什么的，出门就有诊所多方便啊，还有弟弟一家人照顾着，有姑父姑妈的相伴多放心啊！何必花那么多钱非要去老家建个房子，把那些钱留到手里头自己吃好点，穿好点，或者去旅个游什么的，不好吗？父亲什么话都不说，还是那句“你不懂的！”

      在那句“你不懂的”字眼里我读出了父亲一生的艰辛历程。父亲十二岁的时候，因为家里穷得叮当响，有上餐没下餐的过着每一天，父亲为了填补点家用，就去给“八字先生”带路，（就是双眼失明的人但有一门绝活给别人算八字挣钱，因行走不方便，父亲就牵着他做引路人到处走。）一来可以填饱肚子，二来也可以挣点小钱给家里。其实以前我们家还算得上比较好的家庭，只因为爷爷贪图赌博，把家输的精光。用一句不太尊重爷爷的话来说他就是一个十足的“败家子”。把原本一家人可以吃饱肚子的生活硬生生的逼迫到了穷困潦倒的境地。爷爷觉得有愧家人，临终留下遗言：不要留着他的遗像免得后辈指着他的遗像记恨他。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爷爷的相片致使我们忘记了他的模样。

    也许因为爷爷的影响，父亲这一生都不沾染赌博，不抽烟不喝酒，勤勤恳恳地在生活里做个十足的老实人，就连对院子里的三岁小孩子他都不会大声说话，礼让三分。

      生活里的困苦逼使父亲十四岁就走出家门去当学徒织渔网，跟着师傅后来自己又做了师傅去海边去鱼户家里帮别人织渔网补渔网。用微薄的身躯去挣生活。在坎坷的人生路上缓慢而又朴实的向着阳光的方向行走着。

      父亲没有太多的言语，用老实巴交这四个字标签到我父亲身上最合适不过了。父亲长年在外难得回家，而每次回家时对我们姊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好鼓不用重锤敲”，当时的我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父亲也不会去做什么解释。在我眼里父亲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没有什么太多的道理去说教我们，他只是以身作则地去做个好人，做个诚恳、善良的人。

      生活的路和家里的柴米油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为了生活里的那些坛坛罐罐的事，父亲背井离乡在外奔波了大半辈子。而在这大辈子里，父亲饱尝沉痛。母亲在父亲四十六岁时就去世了，而在那段时间哥哥也像匹脱了缰的野马陷入了深深的泥潭里无法自拔。太多的打击和痛把一个原本就不多言的人揉进了岁月里而变得更加的沉默寡言，那种沉默在生活里演绎了一个人的落寞。汗水和劳累把父亲慢慢地送进了古稀之年，我们却各奔东西，陪伴父亲的也许只是白昼黑夜里的那一缕空气和那份清静。也许那份清静在喧闹的城市里没有母亲的陪伴彰显得异常清静了，空气里也无法嗅出家乡的味道。父亲也会常常一个人落寞的坐在小区的角落里细听秋叶回落的声音，坐在黄昏里的背影确实有种别样的寂寞、冷清、悲凉。

      父亲说老了，想回家住。家里有邻里乡亲，说话做事都随和些，不像城里人进了门就把门关的严严实实各自是各自的家，就连对门住着什么人都不认识。多么滑稽的邻里关系啊！

        我突然有点明白了父亲，不管建房子是件多么劳累，多么辛苦，多么费钱的事。可对于父亲来说，他开心，他愿意。“落叶归根，你懂吗？”我看到了父亲眼里噙着那么一丁点泪花，对着我瞬间即逝。我心里有种酸楚。我不再坚持自己的观点，默默地看着父亲皱纹深深的黝黑瘦小的脸，心里有种莫名的伤感。我对父亲说“只要您开心快乐，只要您以后健健康康的，平平安安的，做什么都可以。”

      我终于明白了父亲为什么要回老家建房子，其实建的并不是一件奢侈的建筑物体，而是父亲的念想，父亲的牵挂，是父亲对根的深深眷念；那是生父亲养父亲的家，就在那里。没有房子的老家，父亲每次回去都觉得自己是无根的浮萍，没有着落，灵魂也没有寄托。

      父亲在外漂泊了几十年了，他想家了，想他的根了。

        落叶归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