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一双布鞋是大嫂给我做的,穿了二三年,放了二三年,最后搬家扔了。这是我唯一一双没穿破的鞋,也是断断续续穿的时间最长的鞋。
我们家兄弟五个,从记事起,穿新鞋是最喜庆的事。母亲从搓麻绳,打浆糊,洗旧布,沾隔褓子(千层布),裁鞋样,纳鞋底,沾鞋面,缝合,我都看过许多许多遍。
那些年,每人只有一双鞋,一双千层底的条绒布鞋。一年四季,风里雨里,十冬腊月别无选择,也只有一双鞋,所以冻脚也是常有的事。
母亲的晚上,大部分时间都在纳鞋底,鞋底是旧布一层一层沾起来的,最上层和最下层用新棉布遮掩。母亲纳鞋底的时候,先用锥子在千层底上锥出一个洞来,再用针把香头粗的细麻绳牵拉过去,拉紧,拉的平平整整。针挨针,线挨线。必要的时候嘴拉牙噔,费劲极了。
母亲钠底不快,纳一只鞋底要三五天。新鞋做好先放起来,到该穿的时候再给我们穿。
该穿的时候不外乎两种情况,一是把鞋穿破了,脚指头露出来了,也就是所说的大舅舅、二舅舅都出来了。条绒鞋底子是最完美的,可以磨通,绝不可能穿通和穿断。另外一个穿新鞋的条件就是过年,过年可以穿新鞋。无论有没有新衣服,过年鞋是百分之百的要穿新鞋的。
母亲大年三十,才让我们试鞋,大小基本相差无几。要是小一点,用楦头楦一夜就刚好合适。现在想想过去试鞋的情趣都觉得比较滑稽,我们几个小的穿上新鞋奔啊跳啊,疯疯癫癫仿佛享受着最高的待遇。
我穿布鞋整年算有十九年,之后工作也在继续穿,但不是常年累月的穿,只在休息的时间穿。穿布鞋不硌脚也不崴脚,不冷也不热,有脚踏实地的感觉,黑色条绒不怕沾土不蹭挂,仿佛铁打的一样,让我们飞上跳下没有任何顾虑。
进入城市生活后,大家都穿皮鞋,我也随大流不再穿布鞋了,不过布鞋的舒适始终难以割舍。偶尔在超市看到一些品牌布鞋,试一试总觉得和母亲做的千层底条绒布鞋相差甚远。没有一眼的亲近,没有密织的期待,更没有母亲纳底时留下的温馨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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