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腊月里家中就开始张罗着买二、三十斤猪肉,买肉还专挑肥膘子足的买,人们还没有饱和脂肪酸这个概念,一坨肉购回后,大卸八块地切开,里脊、五花、瘦肉分类包放一边,直接进了冷冷的仓房,正月里陆续食用。肥肉切小块儿,开火,锅里放一点豆油,然后把肥肉放进去,不旺的文火慢慢烧,熬出荤油,装坛以备一年半载之需。过年还会买冻成冰坨的鱼,一次就是一袋子,鱼品花鲢、白鲢居多,也有时是鲤鱼,白鲢硕大,炖好上桌,盛在占小半张桌面的盘子里。还会买水果,东北自然没什么时鲜水果,无非成箱买从远方运来的黄元帅、国光苹果,带着籽的橘子,存放好了冬日慢慢吃,剥下的橘子皮还泡水喝,我不喜欢橘络,父亲会严肃告诉我这是药材,即便药材,我仍不喜欢。还会成袋子买冻柿子、冻梨,我从小就不喜欢冻柿子,总觉得甜涩味道十分不搭。我喜欢冻梨,圆滚滚的放在冷水里慢慢缓(我乡方言读作欢),冷水让冻梨渐渐变软,数小时后冰套就从梨身上脱落,梨软了芯儿,就尽我们拿起,在黑黑的梨皮上,咬一处小口儿,吸吮梨汁,汁液殆尽,梨子干瘪了,再吃梨肉全作锻炼牙齿,梨子不缓软即吃,那就很考验牙口了,犹如吃冰碴般的梨肉,有人喜吃软,有人爱吃硬,也极自然。随着交通、物流状况的改善,物资渐丰,水果日多,没人过年再守着这老几样过活了,但具体吃了什么,可也就不怎么记得了。每到年关父亲赴省开会,会毕返家,总不忘给我带些小玩意,有时是一把玩具手枪,有时是几根手拿着燃放的烟花,有时是一套书籍,有一年却扛了一箱猕猴桃罐头回来,罐头涩而硬,籽粒颗颗不好下咽,从此我记得了难吃的猕猴桃,直到十几年后市面上开始卖起猕猴桃,我才晓得六岁所食肯定是没成熟就做成罐头的。父亲有时返家还会买捆韭菜,本地街市过年自然也有韭菜,但价格已在2、3块钱,父亲总是在外买,省个差价。说来这也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年事儿了。
“糖瓜粘”云云在我乡指的应该就是大块糖,大块糖又称灶王糖、关东糖,民间用来祭灶神。一年之中,只在小年前后才有出售。乳白色的大块糖,放在方盘上,一般三寸长,一寸宽,扁平,呈丝条状。新做的大块糖,嘴里一咬,又酥又香,有粘性,一种特殊风味。大块糖是用麦芽、小米熬制而成,也有人说是用白糖加淀粉加水掺入淀粉酶酿熬而成,家中不熬制,我自然也不晓得这些工序。母亲随父亲后,一切牛鬼蛇神都已远去,祛除迷信,免了仪式不信邪,不祭灶王爷但并不妨碍我们买来尝尝,糖黏黏的糊住了灶王爷的口,自然“上天演好事,下地保平安。”清人写《燕京岁时记》就提到:清代祭灶,供品中有“关东糖”、“糖饼”。可见大块糖的食用传统在东北已经有些历史,农村、城市里,大街小巷、街市上,都有小贩叫卖:“大块糖,大块糖,又酥又香的大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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