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曾原本对婚事不急,他爸爸也不是很急。但他妈妈急啊,一个家里有一个女主人急,就足以搅和到全家都急了。
她们老一代人,二十四岁不结婚,就是晚婚了。如果在农村,二十五岁不结婚,那很容易被归入单身汉的序列里。
老曾已经二十五了,到了这个临界点,老曾坐得住,他妈妈坐不住。儿子没结婚,就是没有成人,没成人,父母的任务就没算完成,这一桩心事得了。
老曾的父母见到一次阿虚的父母,就拜托一次,要吞吞和莲子交代他们的儿子阿虚帮忙。同时也叮嘱老曾别端着架子,该求阿虚小两口帮忙物色的,还得求。
老曾于是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去钱塘乡粮所找阿虚。时间已是上午九点了,阿虚才起床,他在屋檐下刷牙,看见老曾朝自己走来,知道老曾肯定是来找他的。
阿虚正漱口,也不便跟老曾打招呼。老曾走近,倚着砖柱,说:“阿虚你这日子逍遥啊。这个点了才出窝。”
“没办法呀。富人做心欢,穷人睡眼盲啊。我没老虞的路子宽,只好把眼睛睡肿了。”阿虚说。
“你门路再不宽,也是半个地头蛇了。哪里有合适我的妹子,介绍介绍,我妈都急死了。”
“老田那么热心介绍黄秋兰,你又不要。”
“阿虚你别提黄秋兰了好没。我是认真的。”
“好,我知道了。”阿虚转身放好牙具,提了一只潲桶说,“你来就为这事?”
“就为这事。”
“好,那你回吧,我要到后面去喂猪了。”阿虚说。
粮所每月都出售商品粮,粮所的加工厂里碾出的糠都不卖,专门用来养猪,过年的时候可以杀年猪,给职工增加福利。
老曾走后,阿虚喂好猪回来,对阿珍说了老曾来找他,求他俩找女朋友的事。
阿珍问阿虚:“你怎么办?”
阿虚说:“我能怎么办?我看着办呗。老虞不给咱向老曾介绍啊。为了两头不得罪,咱看着办就行。老曾没娶到老婆怪谁?谁叫他情商低呢。”
“没老婆是假的,他当官怕没人抬轿?老曾只是想找个有正式工作的老婆罢了。要不然,多标致的女子他找不到。”阿珍说。
老虞为了避开老曾纠缠他找女朋友,他变得自己也不急于找了。除了上班时间,他多数时间泡在钱塘水电站里。
老虞在财政所里消息灵通,去年他跟别人一起入了点股份进钱塘水电站里,一年下来有15%的利润分红,他去电站里听机器的轰鸣声,心里很受活,似乎看到了滚滚而来的钱财。
作为股东之一,老虞可以在水电站里吃住,到年底分红时抵扣费用就是了。
钱塘水电站离乡政府所在地十里,躲去电站的老虞也确实让老曾经常找不到人。
老曾只好眼睁睁地等,希望自己能从钱塘乡最好的兄弟老虞和阿虚那里传来约他去相亲的好消息。可是左等右等,半年过去了,老虞和阿虚并没有给他半个字的喜讯。相反,老虞让老曾人影子都难找着,阿虚则说没见到合适的。
下乡里挂职半年后,是骡子是马,也遛过了,乡里的主官也看到了老曾的长短处了。
作为乡里的主官,一年里总要私底下正儿八经地跟乡里的其他领导班子成员聊一聊。提些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要求。
钱塘乡的党委书记和乡长共同找老曾谈心谈话,他们开导老曾:人不要太老实,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你老曾现在是班子成员,同时也是包村工作组组长了,下村落实上面的政策,要靠嘴巴多宣传、多说话、多与人民群众交流。平时还要经常和村干部和群众喝点小酒,联络感情,要不然工作是很难推进的。你一个工作组工作推进不力,就拖了整个乡某项工作的后腿。
书记说,你如果工作经常拖后腿,你下来挂职的,以后组织部认为你缺乏乡镇工作经验,干脆把你转为任职,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县城工作?
乡长说,你现在连女朋友都还没有,工作上不去,同志们怎么看你?工作组组员怎么看你?要是你找对象了,女孩子向你的工作组员打听你的工作能力。同志们说你工作一般,表现一般,那你还有戏吗?
书记和乡长的讲话可谓是句句说到老曾的痛处和软肋,这不得不让老曾深入思考,自己真的也要改变才行了。老曾于是表态,自己将正视不足,尽快改正。
书记最后说,咱们乡镇干部,是万金油,上面千条线,到咱乡镇就只有一根针了,所有的线都得靠我们这根针去穿去引去编织。所以,曾副乡长啊,我向你提个要求:要站起来能说,走出去能干,端起来能喝,坐下来能写,静下来能想。能达到这五能干部,你曾副才会有个好前途啊。
老曾觉得书记乡长的话太让他受益匪浅了,这些话应该早对他说才对的,不过现在说也为时不晚。毕竟自己下来挂职时间还不长,领导不可能刚来就指出副职的不足。
总之,经过这次谈心谈话以后,老曾思想触动很大,决定要改变自己。乡镇确实是锻炼人的大熔炉,乡镇的党政正职可是一步步久经考验走过来的,假如没具备书记说的五能,要当乡镇党政一把手,那可能性几乎为零。
是该改变自己了,下钱塘乡挂职,明里是升官,暗里却是不适从事检察工作,被领导踢了出来。如果再坚持自己一直以来的性情,不爱与人交流,滴酒不沾,怕是乡镇工作也吃不开,又给原单位丢脸一次。挂职期满,组织部丢自己去哪个冷门单位工作,那就真是打入冷宫了。
在乡镇工作半年多来,老曾也切身感觉到,饭桌上不上酒就坐不久,不喝酒在乡镇就没朋友,知心点的话儿,人家都跟你免谈,你是副乡长又如何?乡下人讲究的是眼前的富贵,讲究的是囗腹中的富贵。不喝酒的乡干部,就是给人不好玩,不好相处的感觉。
老曾琢磨如何改变自己,琢磨了一夜,决定从慢慢学会喝酒开始。现在他的酒量是喝两汤匙都会醉,他相信喝多几次,醉上几回,酒量就会上来的。
提升酒量的方法,同事们是这么说,老曾的爸爸也是这么说的。父亲总不至于骗儿子。父亲也希望儿子变得外向一点儿,学会喝点酒,无疑有利于交朋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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