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回不去了,对不对?”
今年春节火了一首歌《时间都去哪了》,时间溜走了。那些周遭景物、人事随风远去,履春复秋,经夏又冬,脱去单衣,穿上棉装,卸去棉装,着上单衣。月赶一月,年追一年,看岁月几何?落得为衣食奔忙,打流就食,总不放过任何机会蹭那么口饭。
或日渐消瘦或日益发福,鬓发染霜,面孔渐黄,张开笑颜透出深深褶痕,点上黑斑,鱼尾纹爬上眼角,慢慢榨取水分和红润,增益成熟、淡泊,抹去单纯、稚拙,静默着勾连上时间。一片赤诚,投错了壶,由它便了,慨当以慷。时间面前,谁人不惆怅?人生面前,谁人不后悔?易节反焉,提醒年华易老,记忆年轮,饱经岁月,每一声鞭炮,泛起心头各事弥新历久。面对悲哀,强词言欢,脸上印着二字“牛逼”,鼻尖闪闪,口奔悬河,嘴硬着露怯,齿尖着心虚,把真诚押上箱底,戴上狰狞虎面,“你”是谁?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不是一个“人”。古来圣贤,尽皆寂寞,唯有饮者,得享大名。把酒阑干,月下独酌,对影三人,有了群众。一切无解,悠悠万事沉沉默默。
扯出头绪,继续话年。我家除夕一家三口人是常态,也有时亲朋在一块儿过。返乡买不到车票,一个人客居异乡,安度除夕,也是记忆:自己炖了只鸡,炒了鸡蛋韭菜,炸一盘春卷,买了罐啤酒,自斟自饮,夹菜,喝酒,扒饭,一个饱满春节自己琢磨。晚上与远方双亲视频,我扯破嗓子大声指挥:“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父母亲不断地调整摄像头方向,视频这头,鞭炮声响亮,视频那头,鞭炮声响亮,钻天猴拖着尾音划破夜空长长嘶鸣,终于双亲就像拍大头照一样,挤在视频里,传来影像,视频这头:“二老康健,不必挂念!”视频那头:“好好吃,好好睡!”大声嘶喊互祝平安,我把整个屋子灯都关了,窗外不时映尽闪烁的光焰,上网取乐,看了几部电影不亦乐乎,不知谁家的电视放了很大声音,推杯换盏、猜拳喝六、麻将堆叠之声,都隐约传来,楼上住户在阳台放鞭炮,响声浮着窗户玻璃共鸣,一会儿有女人的哭泣声传来,听来似乎因钱的问题吵闹,嘶号的声音,不停抽噎,一阵摔打隐没在鞭炮声中。这时我就被一些气氛裹着、围着抵挡了一切尘嚣,安静、温暖、舒适,静静体味,思绪自由宽广。我,一个人,占据整个时间和空间。黑暗填满屋子,冷清消失了。
和衣而眠,初一早晨为鞭炮惊醒,下楼呼吸新年的空气,空气中火药味带上甜香,让人忍不住深吸;耳中所闻疏疏落落的鞭炮响,眼目所及一切都是清静的,这城市一下子就空了,远了,街市上零星行走着的人,在视线中显眼跃动,天掩映着薄雾,道路敷上了一层白霜。
20岁前,随父母搬了四次家,每搬一次,过去的生活方式就发生着改变,越来越不知春节与平日有何区别,如今听别家几声鞭炮响,看窗外几簇烟花绚,就算过年了。鲁迅在《故乡》中有狗气杀之类的旧物,有杨二嫂、闰土这些鲜活的旧识可供记忆,从故乡转异地,我想我能记得什么?一夜清冷,漫天繁星,大口吞吐着带火药气息的空气,那个月下骑车返家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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