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拎着我的奖状跑回家,母亲正在灶上忙活着,今年,四婶家和我们家合伙“做豆腐”。我们村不说做豆腐而是说“揍豆腐”,一个“揍”字,掷地有声,透着一股年年有余的喜悦和对美好年景的坚定向往。
我钻进屋里,打开电视,正在演《哪吒闹海》,哪吒把龙王三太子抽筋剥皮,打得没了脾气,没了一口气,龙王来哪吒家里兴师问罪,哪吒毅然决然的把自己的肉身还给了自己的父母……看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害怕,从屋里跑出去,看饭屋里忙碌的父母。
母亲正在大锅上揉豆浆,揉出的豆浆,被倒在一个瓮子里,父亲拿出买好的石膏面,小心翼翼的称出一点,到底是多少,其实好像也没有很明确的斤两,似乎每一年都要根据豆子的质量不同而进行调整。有的时候多了一些,豆腐就硬的很,有的时候少了一点,豆腐就软和了许多。
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母亲的脸上有刚才灶火熏黑的痕迹,那是母亲最美的“烟熏妆”,至今仍温暖在我心底。父亲下完石膏,就像是完成了一项异常神圣的任务,走到屋里吸起烟来,那烟味,真好闻。
不一会儿,母亲喊我,让我拿碗,我知道又到了每年都要干的一件事情——喝豆腐脑了。我拿着碗,飞似的,跑到饭屋,母亲,弓着腰,似乎要把半截身子埋到瓮子里。一晚热气腾腾的豆腐脑,不加任何佐料,让我喝得满头大汗,中午饭也就不用再吃了。
于是,我拿出对门的四叔送给我的爆仗去找我的小伙伴们。我们几个孩子,每逢过年的时候都要在一起放爆仗,这也似乎成了我们过年的一个约定俗成的习俗了。
一个个爆仗被我们点燃,然后扔到墙角的雪堆里,砰砰声里,一阵阵白烟生腾,雪花四溅,犹如绽开朵朵水仙。大一点的孩子敢拿着爆仗,点燃之后,等捻子马上燃尽的时候,使劲扔上天空,爆仗在半空中炸响,吓得小一点的孩子捂着耳朵,藏在一边。响声过后,那股白烟仍在在空中袅袅娜娜,升腾不已。
我四叔送给我的“大地红”,是红色的“电光闪”,不如我们胡同头上的二叔自己做的爆仗带劲,二叔做的爆仗叫“大白皮”,火药应该都是一样的,只是量大,爆仗纸是用过的报纸或者是书本纸,不过要比“电光闪”更多了好几层,密密匝匝。大白皮一百个一挂,又长又粗的捻子,编在一根麻线上,挨挨挤挤,像一个个调皮的白胖娃娃。
我们解下一个,点燃捻子,把一粒大白皮埋在一团冰里,咚的一声,仿佛整个村子都在晃动,冰屑四射,我们笑成一团。一个一个放不过瘾,那就连成一排呀!我们把三五个大白皮的捻子接在一起,点燃其中的一根,赶紧老远的跑到一边,静静地等着。只听“咚咚咚……”,几声连响,响后,我们的脸上飞满激动的红霞。似乎这一声声的响声,“年”真的就被我们赶跑了,那份自豪和快乐,无可比拟。
爆仗声里,一个个孩子跑过,笑过。
……
当我坐在电脑前写下这一行行回忆,抬头望望窗外,“小孩放鞭,家长有责,职工放鞭,单位有责”的红色条幅正在小年的炊烟里摇曳生姿,身后,儿子正坐在书桌前埋头苦读,奋笔疾书。
真安静。没有一声爆仗,没有一声孩子的欢笑,没有一个孩子从大地上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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