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么个被偷的小插曲，曾老板夫妇终于接受了教训，把护照老老实实地放在酒店的保险箱里，只带上护照的复印件，以便在商店购物时登记退税资料，少带现金，尽量用信用卡付款，曾老板的信用卡可以透支五十万人民币，加上他太太的卡，应该足够了吧。
为期几天的展览上来了不少欧洲客户，有科恩这个当地人接待，谈得热火朝天，名片雪花般飞来，像是马上会有做不完的生产订单了，曾老板甚至在担心工厂的人手和生产线不够用了。
但最后的结果却不尽人意，欧洲人还是会在欧洲采购高品质的产品，只原意向中国购买价格极为低廉的低端产品，但我们这次的展品全部是高端产品，刻意避开了竞争激烈的低端产品，可欧洲人根本不信任中国的产品质量，他们宁愿多花钱采购欧洲国家生产的高端产品，他们不信任也不敢把高端产品放到中国生产，中国制造在大多数人眼中，依然是价格便宜，质量马马虎虎虎的产品，当然这些都是展会结束很久以后才知道的结果，当时我们都满心欢喜地以为展会取得了巨大的成果。
展会一结束，科恩找了个仓库把展品送进去，带着我们一起游览巴黎，我原先和同事一起出差来巴黎主要是游览各种博物馆和历史遗迹，最多抽出一天或半天时间购物，但曾老板夫妇来巴黎的主要任务除了参展就是购物，应该说是购买各种奢侈品，除了给自己，还要给众多的亲朋好友购买各种礼物和名牌商品，虽然他们其实对欧洲名牌知之甚少。
我问曾先生要给自己买什么？ 买块手表吧，再买些衣服什么的，我又问，手表的牌子太多了，你要多少价位？ 他说，低调一点吧，二十万左右就行了，我愣了一下，再问，什么牌子呢？就劳力士吧，那不是法国的牌子，没关系，别的牌子别人也不认识。
曾老板说的别人应该是和他一起做生意的乡镇企业家，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土豪。 我再一看曾太太的清单，从化妆品，香水，服装，手表，皮包到红酒，首饰等等列了一长串，心想麻烦了，剩下的几天恐怕都要耗费在进出各大名牌商店里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要怪只能怪时代的变化太快，放在这之前的十年，他们恐怕连做梦都没到过出国旅行。 曾老板七，八十年代从小县城里的高中毕业，之后就忙于打工和做生意，靠着头脑灵活又吃苦耐劳才挣了大钱，既是吃了时代的红利，也是自己拿命换来的血汗钱，每当他说起他跌宕起伏的发家史，我真心佩服这些草根出生的民营企业家，比起他们那种敢于玩命的拼搏和野蛮生长的速度，我们都只能算是温室中的花花草草。
如今的曾老板已经不可能像年轻时那么生猛了，据曾太太说她每天要煲虫草人参鸡汤给老公补身体，因为他的肝，他的肾好像都出了问题，可能都是为了当年的发家所付出的代价吧。
比他小二十岁的曾太太，户口本上的学历是初中毕业，但后来去香港读了个工商管理的什么班，为期两个月，花了二十几万人民币，拿到了一张本科毕业的证书，以后填表格写学历的时候就名正言顺地写上本科了。 从她的毕业合影上看，还是个瑞士的什么学校，曾太太在那里还认识了一帮阔太太，她说，我让我老公也去读一个，但是他不肯去，曾太太有些责怪地说。 曾老板对此不屑一顾，倒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了。
科恩此前认真地做了一个游览巴黎的行程表，包括各种景点和博物馆，艺术馆，也有购物的时间，但这个表格肯定得作废了，游览的时间得大大减少，购物的时间必须无限延长，否则他们根本无法完成采购任务。
“那你陪他们就行了，不需要我了，反正你来过很多次了......。”
听说要花大量时间购物，科恩就没了兴趣，他这种大男人，在购物商场里呆的时间像是掐着秒表计算的，他宁愿去逛菜市场或者旧货商店，在那里花上大把时间挑选各种奶酪和新鲜食材或者找他喜欢的老邮票。
“不行，你是司机，你得开车带我们。”我坚决不同意，除非他不想和中国土豪合作了，否则甭想轻易逃脱责任。
“你可以带他们坐地铁。”
科恩耸耸肩膀，虽然我已经给他打过预防针了，但他对于中国土豪的了解还差得远。
“不可能......, 你不去商场可以在外面找个咖啡馆，他们是客人，他们是来为法国的经济做贡献的，你们法国人赚了我们中国游客多少钱？ 你应该大力支持。”
我站在同胞的立场上要让法国人明白中国人民为他们国家做出了多么巨大的贡献。
“好吧，不过你真的打算放弃那些景点和艺术馆吗？”
来法国却不去看法国的艺术和景点，这让科恩这个法国人很不能理解。
“我尽量安排吧，我也不愿意去逛商场，他们连拿破仑是谁都不知道, 别抱太大的希望好吗？”
科恩已经在上海住了两年，他应该能明白。
“好吧，我没问题，我只是怕你失望。”
科恩别无选择，法国人骨子里再高傲，也得为五斗米折腰。
我又去和曾太太晓之以理，法国不是只有名牌大商场值得一逛，还有许多著名的景点和博物馆，至少你要去打打卡，拍拍照，发在朋友圈里才更有面子。 最后曾老板夫妇同意上午观光，下午逛店。 最后我陪着他们，第一次在巴黎逛了那么多的名牌商场。
科恩尽其所能，在剩下的一周时间里开车带着我们几乎跑遍了所有的法国名牌商店和各个知名景点，尽量避开中国游客多的商场，这样可以不用排长队就买到需要的东西，省下了很多时间去看那些著名景点。 我们安排了卢浮宫，巴黎圣母院，塞纳河游览，香榭丽舍大街，凯旋门，协和广场，巴士底狱遗址，蒙马特高地等等，曾太太兴高采烈地拍了许多照片，对于所有的博物馆，艺术馆他们都在门口摆好姿势拍照留念，随后就赶着去购物了。
“进去博物馆里面要花很多时间，我们也看不懂，以后来巴黎再去吧......。 ”
曾老板夫妇二人意见统一，我不能肯定他们这辈子是不是进过博物馆，就算去了又怎样？人不是一下子就会改变的。
但没想到的是，最后我们离开巴黎的时候还因为这些名牌商品差点误了飞机。
他们买的东西实在太多，虽然我们已经比大多数人提早赶到机场，但还是在退税窗口花费了两三个小时办理退税，（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在国内怎么办理退税，只能在机场当场拿现金退税。）我心急如焚，不断地催促工作人员加快速度，只怕误了飞机，曾老板却淡淡地说了句，不用急，大不了买下一个航班的机票就是了。
关于这对土豪夫妇还有很多他们在巴黎吃住行的有趣故事，应该可以专门拿出来写一个专题了，原本的法国之行并没有打算写他们，但过去了十年，想起他们来还是印象深刻，节外生枝地写了一堆，也算是稍稍描绘一下中国巨大变迁的时代背景下，迅速暴发的富豪们的一个小小的缩影。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