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文化苦旅》有感
作者|无上
01
“我本为追回自身的青春活力而出游,而落笔却比过去写的任何文章都要苍老。”余秋雨曾在《文化苦旅》的自序中这样写到,这也难怪我会在初读此书时有一种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的感觉。
人们对历史的多情总会加重人生的负载,由历史的风云变幻引发出人生的沧桑感。同样,历史终究会以自己的漫长来比照出人生的短促,以自己的广阔来显露出人生的局限,以物转星移几度秋来照射出人生的浮沉。而余秋雨正是基于此,才想要去探寻古代文人留下的脚印所在,写一些关于文化的评述。
02
全书篇目众多,令我看后怔坐良久,拿起笔来却又迟迟不落,内心感慨万分的唯黄州突围、宁古塔、风雨天一阁和谢家门孔四篇。无论是苏东坡被贬黄州,还是大批文人被流放在宁古塔,都是对文明的一种摧残,二者在本质上是一样的。而之于饱经风霜的天一阁和那象征温情的门孔,都是对文化的另一种传承。
我有时会想,像苏东坡那样温润柔雅如林间春风、深谷白云的大文豪,何以因莫须有的“乌台诗案”而流放黄州呢?他弟弟苏辙一针见血地指出那残酷的真相,“东坡何罪?独以名太高。”他太出色,名声太响亮,因而遭到其他人的嫉恨,那些品格低劣的文人继而群起而攻之,将批评他的言论聚集在一起,从而形成一股舆论势力,争相诬陷他,不遗余力地往他身上泼赃水。而皇权一方为维护自己尊重舆论的形象,也不能为其辩解。苏东坡无法洗刷自己的冤屈,亦无处为自己申辩。
可是,从苏东坡突然陷入困境到领略一种跨越时空的中国式批评者的典型,我仿佛看到许多文人志士在官场崭露头角,却遭人妒忌,打击连连,受到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对文人如此摧残,是何异于文革中的批斗?法制被践踏,文化被摧残,历史沉重的步伐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只想面对这一抔黄土,无声地痛哭。
清史中多次能看到宁古塔的身影出现,那个无数朝廷大案的句点,那个被流放者的人生终点,往往被一笔带过。但我却不知,仅仅是在前往宁古塔的途中,死去的人竟占至三分之二,而到那以后,流放的人又像东西一样被分配,终日工作,没有人身自由。流放于他们而言,是一种长时间的折磨,其间的种种残忍需要心灵一点点去消受。宁古塔的流放方式是一种文化摧残,那些人或许可以受尽折磨,手忙脚乱地创造些许文明,却不能像屈原、司马迁那样在受苦之后,写出《离骚》和《史记》。在宁古塔,永远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文化创造。文明可能产生于野蛮,但绝不喜欢野蛮;我们能熬过苦难,却绝不赞美苦难;我们不害怕迫害,却绝不肯定迫害。
03
作为一个藏书楼,天一阁的分量已经远远超过它的实用功能,它实际上已成为一种极端艰难、又极端悲怆的文化奇迹。那些文人们都懂得,只有书籍,才能让悠远的历史连成绳索,才能让广阔的土地长存文明的火种。于是,范氏作为藏书世家的代表,推出了天一阁。它为那些散落在外的书籍文明提供了一所可收整的房子,为我们民族断残零落的精神史提供了一个小小的栖脚处。藏书的最终意义是让它广为流传,正因如此,“藏”本身不是终极目的。当皇家编书都不得不大幅度地动用天一阁的珍藏,家族性的收藏演变成行政性的播扬,这无疑证明范氏和天一阁都取得了成功。天一阁最终焚毁于日本侵略军的炮弹之下,但没有焚毁的是它本身。它经历过岁月世事的变迁,再大的灾难也承受得住。
而之于我们,如今的社会缺少精神家园的守护者,这个范氏家族苦苦坚守的藏书阁,这个钱秀芸求而不得登的藏书阁,这个黄宗羲小心翻阅过的藏书阁,这个历经磨难岿然不动的藏书阁,应当成为我们新的精神支柱。
04
谢晋说的门孔,俗称“猫眼”,谁都知道这是从大门中央张望外面世界的一个小装置,但对于他的儿子阿三来说,这个闪着亮光的玻璃小孔,是一种永远的等待。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孔,看着亮光,等着亲情,除了吃饭、睡觉的时候,都没有放过,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因为爸爸每时每刻都可能会在那里出现。这是一个孩子最美好的期待,当耳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内心的欢欣与喜悦开始积聚,当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兴奋如期而至。
阿四不像阿三那样成天在门孔里观看。他几十年如一日的任务是为爸爸拿包、拿鞋。文章最后这样描写到“爸爸的包和鞋都在,但人却没回来,家里白色的花越来越多.....这个白花的世界,今天就是他一个人,还有一双鞋。”语言中的留白已使我明白,阿四心里的爸爸回不来了。
而我们作为一介看客,如果把并不全尽如人意的家庭背景与他的许多电影联系在一起,真叫人产生一种不真切的感觉。第一次看到这里时,心中只觉一阵心酸与无奈。谢晋极富艺术才情,台前多与鲜花和掌声相伴,台后独自收住自己的辛酸,以一腔热情投入到家庭生活中。纵是如此,他唯一正常的孩子也先他而去,孤苦弥漫在心间,久久不散。现在,当我再次读这篇文章时,终有些许明白“苦旅”的意境。他的一生并非一帆风顺,艺术创作之旅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的苦旅。尽管如此,他的一生热烈而奔放,他积极地导演、创作,执着地追求着艺术这一太阳,如一团火,要将这温暖传到各处。
05
合上书,我仿佛看到了在黄州赤壁与友泛舟的苏东坡,又似乎站在被称为宁古塔的土地上眺望远方,还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另经风霜的天一阁,抬起头,看到家里的门孔,耳旁仿佛响起父亲的脚步声。“千载荒凉,以此为梦;万里蹀躞,以此为归”,先生话语至今犹在耳侧。文化之旅,行行止止,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注:文章首发于『萌芽论坛』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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