觞
“当真赏了她?”
“我可是在二公子在临走前身后倒茶的时候听的真真的,虽然时候久些,却是精致得很,老辈子传下来的东西,又是风头正盛时造的,前几年还每年刷一次清漆来着。”
“我们虽不知渊源,只是为何赏了出来?”
“说是流穆王府那位病歪歪的世子的缘故,这晦气东西雕了海棠花儿怕是犯了忌讳。二公子讲是不能留的,胡乱劈了当柴也多少有些丢了本意,又不能冲撞了皇室。”
“真是,凑巧就她撞在这个节骨眼上,便宜了她。”
“可别说,不讲这晦气东西顶了事,少花几两银子。就是花大笔银子买,也不一定能买的到了。”
“还不止这些,大公子可是说这种事是贱命定了富贵场,据说府里还要专门拨人办排场呢。”
“我听库房的抵苓说,那玩意的把手都是闪闪发光的银子呐。”
“一个晦气玩意儿,还值得你这么羡慕!你现在给库房赵总管个好处,让他放你进去找着掀开盖子躺一会儿,也是遂了愿了!”
“你这个小蹄子净说这不正经的,看我撕你的嘴!”
几个丫鬟笑着走远了,红绿的俗艳的衣裙在没有太阳秋天暗沉的空间里,变的越来越模糊了,残余脂粉冲鼻,更有一种遏止感和眩晕感。觞走几步从假山后出来,刚刚因为躲得急靴子皂底上甚至沾了些有着棕色落叶的碎泥。
若不是自己打着闲逛的幌子往陈府中心地带的方向多走了几步,可是听不到这些戏谑调笑和下人之间的不平,这些怕是有些头脸的丫鬟,犹清堂和晚聆院周围的丫鬟,多是粗布衣衫,色调也是暗的,更不用说脂粉了。这种做法是风险的,但也是值得的。
那么,所谓的晦气东西,那个雕着海棠花的棺材,是赏给了谁呢?陈府这般大,下人这般多,自己信息又这样闭塞,又怎么知道棺材赏了谁呢?
觞兀自往回走着,这真的是一个好机会,陈况不在,警觉性降低,棺材主人身份低贱必然没有人注意,那些眼红的人也是说说不能怎样,自己不管怎样,要是可以进入这个队伍,一切胜算都可大一些。只是觞却是心里阴天的浪潮一起一伏,不安着,不平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自己逃出去可能性最大的时候,就是噶德秋弥了,送葬的角门也是最好的契机,只是起了这个念头,由了这次机会,却无法接近,这是最难受最晦暗的,下一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十年?二十年?一辈子?
觞忽然感觉天地更加逼仄了,幽禁的生活更加没有结果。胸口直接放了湖边滑腻的长满青苔的大石头,有沟壑,也滑滑腻腻的,灰绿色的不规则的重影,肆无忌惮地挑衅一波又一波的低沉的心潮。
本来就走的不远,能碰上几个体面丫鬟也本身觞的运气,走着便快可看见偏僻的晚聆院了。且不论消息,就是人数,晚聆院也比犹清堂多些,又许久不知陶夭近况,心中迷雾颇深,觞浅呼一口气,直接走向晚聆院。
早有管事迎了上来,觞只是得体地笑着,进了西舞院,舞女歌姬们多半还在练习着,觞以仔细听听尾曲为由打发走了管事,虽然知道管事阳奉阴违,在远处仍然窥探,却仍然用敏锐的眼睛搜索熟悉的身影。
突然他的玉佩被人在后面轻轻拽了一下,他回头,正是陶夭。觞自然地看了管事一眼,管事笑笑,走出了西舞院。
陶夭还是倾城婀娜的,只是不知为何消瘦了许多,眼角低垂,在众多红肥绿瘦莺歌燕舞丝竹管弦中,她轻轻道了个万福,朱唇微启,柔声道:
“回公子,妾身的弟弟死了,陈府赏了过去红妆夫人的西府海棠棺材。”
突然,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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