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山

我老爸57岁，看上去比实际要年轻一些，他做了一辈子教师，我们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人几乎都是从他的学校里出来的，孩子、孩子的爸爸、孩子的妈妈、孩子的姑姑、孩子的叔叔、孩子的姨姨、孩子的舅舅…

前阵子调休，回家和爸妈住几天。我爸居然自己给院子安装了一套视频监控，有4个摄像头分别照着后院、门口、前院。我爸很满足自己的成就，还打开软件给我看。为此我妈还“骂”了他一顿，说是“闲着无聊的节奏”。

每逢农历3、8是镇上的集市，爸说带我去赶集，本来懒懒的我不想去，可爸爸热情极高。于是爸爸发动小电动车，我坐在后座，我们迅速出发了。一路上40多迈的速度，伴着耳边呼呼而过的凉风，我们驰骋在公路上，原野散发出泥土的芳香。

曾经在这条路上，老爸骑着摩托车送我上学、接我放学。还记得一个冬天路上的雪没有化，都是冰，周六早晨爸一路用脚擦着地，骑着摩托车把我接回家。那时候我十二三岁，正好是和爸话比较少的年纪。后来才知道，爸对我的期望之重，那是我拿到985院校硕士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告诉我，我们同事都叫我“研究生他爹了”。

我们出门的时候，妈妈告诉我们买猪肉的肥膘，回来榨出油炖菜吃比较香。我们来到肉摊前，我指了指那块五花肉觉得不错。摊主听说我们要榨油，建议我们买猪板油，老爸便被说动心了。我赶紧拦住他“买错了我妈回去又该磨叨你了！”以前每次爸都自作主张买错东西，被我妈训也不悔改。

幸好我及时拦住了他要买板油的想法，否则会去妈肯定说“怎么告诉都不听！”，老爸就会反驳“嫌不好下次自己去……”。算完账50元，我拿出手机要扫码，爸爸非得掏出50元给人家，不让我扫码，在我马上就要扫到码的时候，一把身受把二维码遮住了。我赶紧到摊主手里把他的50元抢回来，给了他。他乐滋滋的跟摊主说“这是我闺女，我不想让她花钱！”摊主说“闺女给你花钱多好呀！一看就不是儿媳妇”。

我们又来到熟食店，爸爸爱吃猪头肉，看了几眼又怕我们不吃，看别的去了。我赶紧说买一块吧，我看不太肥，应该挺好吃的。这会到结账时候，爸赶紧把钱先给人家。用我妈的话说“你爸给你们花钱可舍得了，你们不在家，我要一次钱老费劲了，还总嫌我浪费”。

拎着两大包东西，我们返程，遇到同村的年轻人，他们都不认识我，我爸乐呵呵的跟别人介绍说“她是我闺女，你们没见过她呀，她一直在外边工作”。那两个年轻女孩友好的问“你闺女多大了”？我爸哈哈大笑“她比你们大多了，她都30多了……是不是还像个孩子”？

吃饭的时候，老爸一直说“闺女，吃这个排骨呀，吃着猪蹄呀，都是瘦肉啊”！我忙说“爸，我不想吃肉啊，你吃吧”！过一会他又说“吃这块肉呀”！我妈忍不住又训他“你就知道让吃肉，吃肉有什么好的，吃肉就是对你闺女好了”。我赶紧夹过一块肉“行，我多吃几块”。

转眼4天过去了，我该上班了。老爸又赶紧给我洗桃子，给我往包里装面包。我说路上就3个多小时，不用带的。他生怕我饿了，又给兑了温水装到我的杯子里。他帮我拿着箱子一直把我送到车上，57岁的他依然高高大大，让我感觉到永远可以依靠。

我坐着车离开了，没有回头看，但我知道我爸一直在外面看着车子远去。就像我以前上大学时候坐火车，我上车后都不敢往窗外看，有一次我都上车很久了，邻座的人告诉我“你看是不是你爸，还在那里看你呢”！我眼泪就快流出来，我看看爸，他虽然笑着，但满脸不舍，一直站在站台上。

以前小的时候不愿意跟他亲近，总觉得他离我们很远。直到我上了大学，他跟我一起坐绿皮火车去上学，我晚上困的不行，他说“闺女，你靠爸的肩膀上睡吧。”然后我靠着他的肩膀睡了一晚上，居然不知道他有没有睡。

后来过了很久，我妈才告诉我，说老爸送完我回到家进门就哭了。他哗哗流着泪说“孩子还那么小，就给她自己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从现在开始，以后还能在我们身边几天呀”。老妈只好安慰他“闺女是上大学去了，又不是嫁人了……”

是不是我们不长大，你们就不会变老。是不是我们再撒撒娇，你们还能把我举高高。爸爸，你是我的山、一辈子巍峨挺立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