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

      北方的三月空气开始回暖，走在河岸边感受最深刻的还是脚下开始不断渗出的寒意。躺在坑洼处的冰雪有的边缘已经被这季节蚀刻成蜂窝状，泛白的边缘与深色湿润的泥土对比格外鲜明。放眼望去整个世界依然是单调的素色，唯有空气中弥漫着的暖意与坑洼周围不断扩散的氤氲在告诉我这世界并未沉寂。

      又是一年的春天，眼前的素色很快就会被缤纷填满，小雀鸟到时会破壳而出，河鱼也会再见到久违的新绿…届时天地间会焕发出新的生机。从起点再次回到起点的最短时间我们称为一个周期，就如同四季有轮回，人生亦有起落生死。

    走下河岸，站在河面上，透明的冰面有些地方已经泛白，仔细看去细小的蜂窝里已经湿润了，不知是冰的剔透消融后化成了水，还是水的柔韧侵蚀了坚冰产生了蜂窝。冰的坚实保护着冰下的水世界，而水的灵动则润泽着河床大地。冰的消融是水的开端，而水的凝结则是冰的起始，冰是水的起点，也同样是水的终点，循环往替，生生不息。

    又往前走了几步，一双泛白的眼睛被镶嵌在河冰里，清透的冰面下是幽深的河底，鱼眼睛就如同悬在深渊之中，仿佛在告诉我这下面连通的是九幽，自己的肉体被封印在冰中，而灵魂正在被深渊吸去。再仔细看看这双眼睛，又好像是在期盼温暖明媚的阳光，说这样自己的生命可以重生在河底。寒冰封住了河鱼的身体，而河水化开后河鱼的身体会沉到水底，会滋养着水底的植物和更多的小鱼，死亡是生命的终点，但也是新生命的起点。生死有起止，生命确是永恒的，生死往复是生命永恒的方式，而生命永恒则是生死起止的真正归属。

    抬眼望去，河面在远方通向天际，天空瓦蓝澄净仿佛无风的水面；而冰封的河面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白亮耀眼如同苍穹。两者却在远方交汇在一处，分不清彼此。天空在上却有如大河，大河在下，却有如天空，而远处似乎模糊了两者的边界，却也似乎尝试厘清二者。横亘在两者之间的空气冰凉湿润，却也有微微的泥土芳香，天地万物似乎有序，又似乎调和在一起，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暗示我，变化是表，而不变才是里。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这冰凉的空气，然后口中吐出长长的白线。生死无常，但是有序；生命辗转，可是却恒久。我无法阻止生死离别，却也无法忽视生命的延续。我应该为逝去者哀悼怀念，但我同样应该为新生者庆贺欢喜，生命在我的身上同样有起止，但我的存在同样是为了生命的延续，是在延续父母的生命，也是延续宗族的血脉，是种族的延续，同样也是这个世界生命的延续。我该为我的生命感到庆幸，也会为我生命的坎坷而悲凄，但我更应该为我生命的使命而坚持努力，争取不辜负此生来之不易的生命之旅。

    耳边传来清脆的声音，隆隆的声音沿着河道向远方传去。冰的消融孕育的是水的活泼，是新的生机。我必须立刻上岸了，因为我要继续我的使命，完成我生命该有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