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零年认识了金先生,我们三观相符,聊天也很合拍,他总是能够明白我还未说出口的话,也几乎懂得我的各种小心思。
接触一段时间后,他开始主动接我下班、请我吃饭、陪我看病、送我回家,感觉上我们已经像恋人了。
然而他始终没开口表白过,不知是认为时机不成熟还是觉得我们已然是恋人不必多此一举。
相处得如此融洽却不将关系明确下来,就变成了一种暧昧,而这个词语显然不令人喜欢,既然总得有个人来捅破窗户纸,那么这个人是他或者是我都一样。
我不矫情也不忸怩作态,敢于正视自己的内心,决定要问问清楚,至于结果什么样,个人觉得都挺好的。
某天,在他送我回家的路上,我故意清了清嗓子很严肃的样子说,我想和你说句话。
他回答,嗯,你说。口吻和平时一样云淡风轻。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我特意问了一下。
知道。还是那么淡然的口吻。
那算了,我不说了。
嗯,不想说就不说。
突然无由来的不想说了,有种挫败的感觉,也意识到虽然我不知道他想什么,然而他已看透我的内心,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
我像受了伤的孩子,蔫了,这是我们认识并友好相处了三个月后的一天。
后续又相处了一年多,他风雨无阻一天不落的接我下班。
那段时光我们都很快乐,双方也都感觉比较适合,水到渠成订了婚。
但那时我身体不是很好,常常腹痛并喷射性呕吐,查出原因是两个卵巢都长满了肿瘤。
当时肿瘤已经很大,医生告诉我正常的卵巢还没有一节大拇指那么大,然而我现在的卵巢已经和一个拳头差不多大,随时都可能会破裂甚至还有生命危险。
几次彩超检查结果显示肿瘤一直在不停疯长,我不相信眼前的事实,去多家大型医院做了复查,很不幸,结果都一样。
甲胎蛋白等各项指标的数值都是正常值的N多倍,会诊后教授与专家都一致认为极大可能有癌细胞,情况不容乐观,需要剖腹探查。
肿瘤如果可以剥离最好,无法剥离则需要大范围切除,手术就算成功,估计也得摘掉两个卵巢,从此失去生育能力。
而手术如果失败,我可能会死于卵巢破裂引起的腹膜炎或者癌细胞扩散。
手术刀一旦下去,谁知道以后呢?
那时候,我在一家小公司上班,月收入极其微薄,还同时负担着上大学的弟弟与上中专的妹妹的部分生活费用,经济极度拮据,月月入不敷出。
不仅从来不吃早餐,还总把每个工作日发放的三元中餐补贴使劲往节约了用,想办法省下一些,不然到月底连每天必需的通勤费都没有。
后来还把公司剩下的包装纸全部收集起来卖掉,和办公室几个同事平分,每人一次能分到一二十块,就靠这偶尔能有的一二十块,两年下来,我才终于有了小几百的存款来应付一些临时开支,比如看个感冒或者给爷爷买些糕点、水果。
当然只有几百块不可能够手术费,我想问问医生却没有勇气,怕被无法承受的数字吓坏。
有一天和男闺蜜通电话,聊到我目前的情况,那时他在南宁一家机械公司上班,经济条件比我好些,听后主动问我需要借钱不,我当然很开心说正好缺钱得很。
男闺蜜很大方,第二天就电汇了两千块过来。有两千块垫底,我就鼓起勇气问了医生,医生说费用最少最少也要上万,也许十万也不一定!
末了还加一句,就算你准备好十万,也不保证能治好,看你的情况和造化。
那时候一万块也是不少钱,至少对于当时的我真是个天文数字,加上后来那一句也许十万也不一定。
我就想,借钱做手术,手术还不一定成功,即使成功,后续还有天文数字的借款要还,以我两年时间拼了命还难得存下两三百的速度,一万多真不知道要存到哪年哪月;如果不成功,就连找男闺蜜借来的钱都没有办法还了。
越想越觉得没有希望,最后就决定不做手术,自生自灭。
金先生心疼至极,要求我立刻辞职去做手术,然后在家休养,一切费用由他来负责。
我说首先我没钱做手术,另外我担心我死了还不上男闺蜜的钱,同时我还有弟弟和妹妹要管,我不上班他们在学校饿着吗?
金先生说这些以后都不要我操心,他会按时把这部分费用给我,我不需要上班照样可以按时给弟弟妹妹寄钱。
当然,不要误会我找了一个多金的金先生,他虽然姓金,但是也并不富裕,只是虽然钱不多却是真心舍得给我花,仅此而已。
我死活不同意金先生的要求,虽然我们已经订婚,但他毕竟只能算是男朋友,我不能理直气壮用他的钱。
同时,我还有另外一层考虑,经过快两年的相处,他对我的一切好我心下知足,如果手术不成功,他将人财两空。
可是他却打趣说干脆我们把证领了,这样你也不用担心腹部的伤口影响你以后嫁人。
他这认真的打趣,更加坚定了我不做手术的决心,如果我们领证,我上了手术台却无法下来,他就从此变成一个丧偶的人,这让我情何以堪?
医院的缴费大厅前,他各种好说歹说、软硬兼施想让我同意手术,我当然不会同意,他不由分说直接握住我手腕就往住院部拉,我果断拒绝并出言不逊。
任我吼骂,他不回半个字,只管拖着我往住院部走,情急之下,我将手里握着的一瓶水朝他劈头盖脸砸过去。
他被砸痛了,先是一愣,接着缓缓扭头不相信的看了我一眼,默默走了,一定是伤了心,没想到我能这样不识好人心。
我看他被砸痛也很后悔,但又想他生气走了正好,以后我们就这样不了了之吧。
看他走得没了踪影,我便朝着另外的方向离开医院,一直走到累了,突然就难过得边走边掉泪。
我们都订婚了,如果不生这个破病,要不了多久就会结婚。
结果现在,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不知道,他生气了这一走走到哪里去也不知道。
我就犹豫着特别想回去找他,至少给他道个歉、告个别,也算对我们的感情有个交待。
一回头,发现他居然默默地跟在我身后两米的地方,眼里充满了疼爱,见我回头,他马上微笑起来,并张开双臂等着拥抱我。
这时我才明白,虽然我做手术有可能要花光他全部积蓄,但是他愿意,即使最后人财两空他也不后悔,他是真心疼惜我。
我低着头乖乖被他牵着带回医院,办完住院手续,他又带着我一起把借的两千块给男闺蜜电汇了回去。
金先生以未婚夫的名义作为我的家属签了手术同意书,很幸运,手术非常成功,考虑到我未婚,医生还想尽办法为我的其中一侧卵巢保留了部分皮质。
术后我却陷入了深度昏迷,后来听姐姐说当时怎么喊我都喊不醒她急得直哭,不过最终成功度过危险出院了。
唯一的遗憾是,医生说我未来怀孕的几率几乎为零,要看自己的造化。
休息一段时间后,我们去民政局领回了那两个红色的本本。
辞职在家休养了整整三年,我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恢复得挺好,很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由于之前医生说过我怀孕的几率基本为零,金先生怕我顾虑,多次对我说有没有孩子我们的婚姻都一样。
上天眷顾,凭着一侧卵巢余下的部分皮质,我们居然顺利迎来了自己的宝宝。
但由于绝大部分卵巢的缺失,我的雌激素水平一直处于不正常状态,身体一天天胖起来,我偶尔也想使用激素控制下体重,都遭到金先生的反对,他担心这会影响到我的健康。
不过如他所言,我的体重从当初的两位数飙涨了好几十斤,确实从未被他因此嫌弃过。
如今我们的孩子都快有我高了,健康、阳光、快乐。
十几年来,金先生与我一起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起起落落,我们的内心却因为有了彼此的疼惜和包容而总是宁静而幸福。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