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宋小诗甩着一串沉甸甸的钥匙打开家门的时候,心也随之沉了沉。
儿子冬冬欢天喜地奔进家里,飞快地撕开两脚鞋子的魔术贴,奋力地一脚一个甩,两只鞋子飞得老高,啪地一只落在地上,另一落在饭桌上。
“说了多少次了,好好脱鞋,就是不听!”宋小诗轻描淡写地责备冬冬,顺手把饭桌上的鞋子拿下来。
冬冬有轻度多动症,这些行为,宋小诗早已习以为常。
宋小诗换个衣服的功夫,客厅里已经一片狼藉——玩具、绘本、手工材料,满地都是。她叹了口气,无力得很,假装看不到,钻进厨房里做饭了。
过了一会儿,丈夫邵俊杰回来了,看到遍地狼藉不禁皱眉:“怎么弄得这么乱……”他抬高了声音:“回来也不收拾收拾!”
宋小诗憋屈,又生生地把火气压下去,小声嘟囔道:“我这不是要做饭么……”
冬冬闻声向爸爸扑去,“投降吧!亚波人!”
邵俊杰使劲把冬冬从身上扒下来,“你这是什么把戏?”
“哼!连我奥特曼都不认识!我就是代表地球消灭你的!”
邵俊杰无奈地摇摇头,“古灵精怪!”他把沙发上的杂物拔拉出一个空白的角落,舒服地坐下来,津津有味地开始刷手机。
宋小诗把做好的饭菜摆上桌,邵俊杰才慢悠悠地从沙发上起身,向餐桌靠拢。冬冬还在一旁活蹦乱跳。
“你看我一个人在忙,也不会安排孩子上桌吃饭……”
“行了,冬冬都这么大的孩子了,你也真是的,干点活这么咯嗦!”
吃饭的时候,邵俊杰和宋小诗也没什么正经的闲聊,倒是邵俊杰在对饭菜品头论足,这个咸那个淡的,宋小诗心里酸酸的,这累了半天,没落个好也算了,还被吹毛求疵,她心里想,就算是个保姆,也不会被这样当面指手划脚地批评吧。何况,她也是上了一天班,累了一天呢。他会放在心上吗?
2
在别人看来,邵俊杰家境优越,仪表不凡,又是专业人士,宋小诗能嫁进邵家,那是老鼠掉进了米缸里的大美事。宋小诗家境普通,学历普通,能力普通,凭着一张秀丽喜庆的脸,挤掉了各路竞相争艳的花儿朵儿们,稳步迈进了邵家的大门。婚后,宋小诗也没闲着,执意要独立工作,她在一家公司当前台,一干就是六年。每天,她都充当着公司的门面,喜逐颜开地迎接每一位客人。一般来说,宋小诗这有家庭带小孩的,早该换换岗位了,可偏偏她在这岗位还干得精尖了,老板只认她,同事也喜欢她,好多老客户还全凭她那张喜庆的笑脸笼络了多年。
都说家是最温暖的港湾,可是宋小诗怎么觉得,家于她是那么沉重,只有在公司,她才能绽放舒展她的能量呢?
尤其是最近,宋小诗发觉,她越来越不想回家了,越来越愿意呆在公司了,因为有一个人,对她有一点点特别的好。
难道真的是因为祁蒙吗?
其实他对所有人都好,是那种一进门就谈笑风生的个性,张阿花啊你换了香水啊真适合你,李小妹啊没吃早点呢吧我请客……两个月前,他调来公司,是新上任的部门经理,年青有为,一点架子也没有,左右逢源没人不喜欢他。惟独他面对宋小诗喜庆甜蜜的招牌笑容,有点害羞笨拙,不知说什么好。
“祁经理,早上好。”宋小诗含笑点头,柔声问好。
一天由此明媚。
怎么个特别的好呢?
有一回在休息间,宋小诗弯腰给祁蒙和一个客户端茶,那天她没留意穿了低领,胸口不慎有些走光,客户又是行业里出了名的老色鬼,祁蒙当时毫不犹豫就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宋小诗胸前,厉色叫宋小诗出去。还有一回,大家聚在一起时闲聊,聊起当地出现了风化案,一个同事多嘴说了句,宋小诗就住在那一带,不知是有心还是随意,第二天,祁蒙给部门所有女同事都送了一个小小的防狼器,别人的都是花朵小动物形状的,只有宋小诗的是心型的。
3
中午公司部门聚餐,席间祁蒙扫了一眼,惟独不见宋小诗,问道:“宋小诗怎么没来?”
“她刚才接了个电话,说中午有点事不参加聚餐了,走的挺急的,好像是她儿子的幼儿园打来的。”
“啊?”祁蒙喉头一堵,“宋小诗……都有孩子啦?”
席间一阵爆笑。祁蒙发窘,自圆道:“现在的女同胞们真是了不得,个个都是辣妈啊!失敬失敬!”说完一抹淡淡的失落像薄雾一样漫上心头,又轻轻地随风散去。
宋小诗这头,正卑躬屈膝地不停向冬冬同学的家长道歉。冬冬和同学打架,把人脖子抓伤了,破皮,几道长长的抓痕,渗着鲜红的血珠。同学家长气坏了,铁青着脸,一副不依不挠的样子,正眼也没瞧宋小诗。
邵俊杰十万火急地赶到,一来看到宋小诗伏低作小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把宋小诗的衣领提起来,结结实实地拍直了她的背,用力地搂了一下她的肩。宋小诗有点腿软,迎面撞上了邵俊杰犀利而责备的眼神。
“我是冬冬的爸爸。这件事,是我们不对。多少钱我们都赔。”邵俊杰理直气壮。
宋小诗觉得难堪,担心对方反击他们俗气。
岂料对方家长脸色缓和了,漫不经心道:“我们也不是这个意思……”
“当然啦,”邵俊杰赔笑道,一边塞给对方一个小有厚道的信封,“这事本来就是我们家孩子不对,我们赔礼道歉是应该的,您把孩子带回去休息,到医院上点药消消毒,买点营养品和玩具,好好安抚安抚孩子。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还可以介绍熟识的儿科医生。”
对方家长估摸着信封的厚度,半推半就地收下了,他们终于露出了笑容:“这小孩打闹是常事,不过啊,你们家孩子手也是重了一点,这不是,都受伤了,为了避免这种事再发生,没办法,我们必须出面呀!”
“是是是,我们回去一定好好教育我们家冬冬。这平时呀,我比较忙,孩子都是他妈妈在管的,难免宠爱……”
“看得出来……”
宋小诗的心陡然一沉。这都是些什么家长呀。
事情总算解决了。
出门口的时候,邵俊杰埋怨宋小诗:“你啊,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这种事,给钱不就好了,解决不了,多给一点!还得我来一趟,你知道我有多忙吗?你看看你刚才那样子,就是一副当前台的样子,真是给我丢人。你这班还是别上了,人家工作都是越干说话声音越大,你倒是走回头路了……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宋小诗憋屈,大声反驳:“那你呢?你当着外人说我管教不好小孩,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宋小诗很少那么大声讲话,邵俊杰一怔,回过神,已经看着宋小诗快步走远了。
4
宋小诗红着眼睛回到公司,一到门口就和祁蒙撞个满怀。
祁蒙扶住宋小诗,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哭过的眼睛。“没事吧?”
“嗯,没事。”宋小诗头也不抬,径自越过祁蒙,直奔天台。
这是一个阴天,和宋小诗此刻的心情一样。她倚在天台的栏杆上,忽然之间,就这么幽幽地呜咽起来。纵情哭了几分钟,好像不那么难过了,她掏出手机,开着扬声器听了一首王菲的歌。第二首,是这首歌的伴奏,宋小诗跟着伴奏轻轻地唱了起来,唱完,心情也好了。
“哇。”声后传来一声轻轻的惊叹,倒是把宋小诗吓了一跳。
是祁蒙。
“你歌唱得也太好听了,我都要被你迷住了。”
祁蒙粲然一笑,好像整个天台都被他照亮了。
宋小诗脸红了。“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怕你想不开,要跳楼么。”
宋小诗忍不住被气笑了。
“孩子没事吧?”
“嗯,都解决了,没事。”
“哦,没事就好。”
两人一时沉默,可两颗心各自莫名都是满的。
还是祁蒙先开了口:“还以为,你只会笑,没想到你还会哭。”
“哎,”宋小诗低头搓着衣脚,有些不好意思,“见笑了,你别和别人说。”
又沉默。别人,好像指的,祁蒙不是别人,是宋小诗的自己人。
祁蒙笑笑说:“真的没事吧?”
“事情都办好了,没事。”
“我是说,你。”
宋小诗愣了愣,半晌缓言道:“我,就更没事了。我能有什么事呢。”她在心里忧伤地补了一句:“谁会在乎我有没有事呢。”
“下次,有事,你告诉我……”祁蒙躲了躲宋小诗抬起的炽热的眼睛,“说不定能帮上忙。”
5
宋小诗躺在床上,将睡未睡,黑暗中一只手像一尾游鱼,熟稔地游走在她的腰间,她猛然提起的心又安然放下。
这是邵俊杰向宋小诗服软的方式。虽然脸照臭,嘴照硬,可在床上一有所行动,宋小诗就知道,邵俊杰是在以他独特的方式在认输。
那只手游过她的腰肢,正要穿进她柔软的峰峦,宋小诗突然觉得抗拒,无端浮了一身细密的鸡皮疙瘩。
“你怎么了?”邵俊杰觉察出了异样。
“我……不舒服,肚子有点疼。”宋小诗支吾道。
邵俊杰停止了动作,“哦,那你去吃点药吧,早点休息。”鸣金收兵,毫不含糊。
夜色里宋小诗望着邵俊杰英俊的侧脸,在外人看来,这个丈夫堪称完美。英俊多金,家境殷实,关键是没什么花花肠子,准点回家吃饭,准点回家睡觉。刚结婚的时候,他们一起上街,身边有美丽时髦的女郎经过,邵俊杰也会目光追随,宋小诗就故作生气地问他:“哎哎,你看什么呢!”邵俊杰就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这你也吃醋。”一把拉过宋小诗的手,揣在自己的手心里。想来,这是邵俊杰做过的最浪漫的事了。
她在心里问自己,是什么时候,他们变成了这样?曾经,他们爱过吗?
宋小诗也不知道,那时她还很懵懂,朋友带着她经常和邵俊杰一起玩,几次下来认了个熟面。没想到在一次KTV的聚会后,邵俊杰盯着她唱了几首歌,竟然对她着迷了。那天晚上,邵俊杰送她回家,在车上就迫不及待地要了她。邵俊杰各方面看起来都无可挑剔,她崇拜他,也放任他。她在还搞不清什么是爱和到底爱不爱的时候,就把自己交付了出去。邵俊杰很自律,对宋小诗,竟然不由自主地放纵了欲望。他们很快成了夫妻,过上了烟火缭绕的家庭生活,看似像所有人的生活一般平凡美满,又隐藏着难以言喻的满目苍夷。
6
部门例会,讨论公司周年庆活动。这些事一向与宋小诗没什么关联,她漫不经心地坐在会议室里,悄悄地地在下面玩手机。
“如果歌唱比赛没有人报名,我提议由宋小诗代表我们部门参加。”
宋小诗一个激灵。突然听到从祁蒙口中点到她的名字,焦点刷刷地就瞄准了她。
“我,我……我不行!”除了做好本职工作,宋小诗在其他方面,一向没有什么表现。尤其公司的各类活动,她都能免则免。主要还是因为,这些年孩子小,要兼顾家庭,活动多了邵俊杰不免有意见。
“宋小诗,这关乎部门的荣誉,你要高度重视。”祁蒙严肃道。
宋小诗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好说话,心里干着急,却百口莫辩。这祁蒙,整的是哪出呀?这什么唱歌比赛,得花多少时间和精力去准备呀,那冬冬怎么办?邵俊杰不得唠叨死她……
“怎么样?大家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没有……”落得一个省心,大家别提多高兴了。
会议结束,大家鱼贯而出,宋小诗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做善后工作。
祁蒙走到宋小诗身边,宋小诗大胆执问:“祁经理,你干嘛这样为难我?”
祁蒙说:“这怎么是为难,我是给你创造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宋小诗急了,“我,我,我……不会唱歌!”
祁蒙忍俊不禁,“别推辞了,那天我明明在天台听过你唱歌,唱得极好。再说了,第一名的奖品是马尔代夫双人游呢。”
“我……”
“别我了,我期待你的表现。加油哦。”
宋小诗望着祁蒙离去的身影,焦虑之余,竟隐约对比赛生出了一份期待。
7
宋小诗在家里开始不时地咿咿呀呀地练歌。
邵俊杰疑惑:“你最近这是怎么了?”
宋小诗小心翼翼地摊牌:“公司周年庆有唱歌比赛,我……报了名参加。”本来她想说领导推荐参加,可又怕万一邵俊杰问起领导怎么知道你会唱歌,那事情就会没完没了。
“什么!”邵俊杰突然从沙发上正襟危坐起来,盯着宋小诗。
宋小诗吓了一跳。她急忙补充道:“第一名可以去马尔代夫双人游啊。”
“马尔代夫也好,欧洲也好,你要真想去,我明天就可以自己出钱报团让你去!你去掺和这些无聊玩意干嘛!你要是有时间就把心思花在冬冬身上,再不然,你练练你的英语口语也好,你……你真是不成器!”
宋小诗委屈极了,“唱个歌,怎么就不成器了!难道我就不能有我自己喜欢的事情吗?”
“宋小诗,你是个成年人,你应该成熟点,这种事情,没有意义!”
“在我看来,我喜欢就是最大意义!没错,我唱歌的确不能像你一样赚那么多钱,也没有创造地位,但是……这是我的梦想!是我的精神支柱!”在那一刻,宋小诗感到,几年来,她从没有这么理直气壮过。她喜欢这个样子的自己,她的心在燃烧,像一个捍卫梦想的女英雄。
“幼稚。”邵俊杰气结,冷淡地说。
宋小诗压住火气,低低地说:“我出去走走。我觉得我没错。”
邵俊杰望着宋小诗的背影,又淡淡地吐出一句:“幼稚。”
8
这座城市里,有一条路,叫晴槐路。此时八月,道路两边栽种的槐树花开繁茂,随着秋风初起,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如梦如幻。道路两旁是政府出资翻新的复古建筑,一层临街的小商铺也洋溢着诗情画意的小资情调。
这是在这个城市里,宋小诗最喜欢流连的角落。
她从家里出来,漫无目的,累了,在一个露天的小甜品店坐下来,叫了一杯果汁。她需要一个人陪她,和她说说话。而心里首先想到的,竟然是祁蒙。
也许他愿意,愿意为她花这个时间,因为是她。
宋小诗心里有纠结,她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清楚祁蒙的,可是这一刻,阴霾蒙蔽了内心,剩下的,是赌气,是意气,是怨气。这些阴郁的气息膨胀壮大了她的胆子,她只要寻求一个出口,发出去,只要对方动了意愿,这只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
“你可把我害惨了。”宋小诗鬼使神差地对祁蒙发出了微信。赌他对她那一点点特别的好。
“怎么啦?”对方竟然秒回。
宋小诗大喜。
“好端端的让我参加什么歌唱比赛,我们家都要闹家变了。”
“这么严重?”对方发过来一个惊讶的表情。
宋小诗没回复。
“你在家?”
“不,我在外面。”
几秒后,宋小诗又补充了一句:“我一个人。”
祁蒙很快找到了宋小诗。听完宋小诗的吐槽,祁蒙哈哈大笑:“宋小诗,你在你们家,是童养媳吗?”
“滚。”宋小诗白了祁蒙一眼,抹去了同事的界限感。
“你老公那么坏,要不,你从了我吧。”
“滚。”宋小诗又白了祁蒙一眼,心里却甜甜的。
这时候,宋小诗好像没那么生邵俊杰的气了。
“那,我真的滚了啊?”
宋小诗不言语,美丽的眼睛里满满是内心戏。
祁蒙也没有真的离开,他坐在宋小诗对面,认真地说:“宋小诗,你要坦诚面对你的内心啊,坚持你喜欢的,你又没什么错。”
一语双关。宋小诗若有所思。
“那你下周的比赛你会弃权吗?”
“不!”
“点赞!”祁蒙俏皮地朝宋小诗挤了挤眼睛。
宋小诗开心地笑了。
店里的小妹送来祁蒙要的苏打水,放在桌子中间。宋小诗伸手把杯子朝祁蒙推去,祁蒙正好也伸手去拉杯子,两只手就那么碰了一下。
借着愉悦的气氛,他们佯装镇定,若无其事地把手收回。
一丝危险的气息在空气里悄然发酵。
祁蒙突然飞快地攥住了宋小诗的手!
宋小诗大惊,脑海一片空白。
槐花从头顶纷纷飘落,抚过人们的眼睛,吻过人们的脸颊。
9
宋小诗回到家,感到精疲力尽。家里空无一人,她查看了手机信息,邵俊杰带着冬冬到婆家去过周末了。她暗暗松了一口气,飞快地换衣服洗澡,把自己从头到脚都严严实实地洗了一遍。她一遍又一遍地努力告诫自己,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再也不会发生。
一切如常。只是祁蒙突然被紧急外派出差,回来时已过了周年庆的唱歌比赛。
周年庆的唱歌比赛,宋小诗因紧张和缺乏舞台经验,只得了第四名,奖品是一口炖锅。‘
宋小诗提着这口可笑的炖锅回家的时候,心情沮丧到了尘埃里。
邵俊杰也瞧见了炖锅,再看看宋小诗灰溜溜的表情,马上意会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锅挺好的,正好炖汤。”
语气挺温柔的,态度也挺真诚的。
宋小诗淡淡地笑笑,冬冬扑过来要拆锅子的包装,热烈捧场:“妈妈,我喜欢!我喜欢!”
家,一点点地温暖了宋小诗的心,也掀起了她沉沉的愧疚。
祁蒙出差回来后,在部门例会上,他代表部门祝贺并感谢了宋小诗。
宋小诗掠过祁蒙的眼神,他若无其事,好像那个槐花纷飞的夜晚,从未有过。
这天刚好是七夕,同事们提出午餐小聚,祁蒙却少见地推辞了。会后几个和宋小诗走得近的同事围在一堆窃窃私语,猜测祁蒙今天肯定是要陪女朋友……宋小诗听着心莫名地有点乱。
午餐时间后宋小诗回到自己的办公岗位,祁蒙从外面匆匆进来,全场哗然——祁蒙怀里抱着一大捧红玫瑰,大得都要把他的脸掩过去了。
尤其是宋小诗,更是震惊,她的心,突然就莫名地乱跳起来。
祁蒙顿了顿,转向宋小诗走去,宋小诗的心都快要蹦出喉咙了!
祁蒙来到宋小诗面前,放下花束。宋小诗红涨得通红,眼神慌得不知往哪儿放。
“宋小诗,麻烦你帮我找个可靠的同城快递,照这个地址送去。”他边说边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丝绒小盒,看起来,是个贵重首饰。“还有这个,一起送去。要快,要可靠。”
宋小诗突然清醒了。她像严冬里被扑了一身凉水,从血液到骨头里都是冰冷通透的。
她是个前台。
这是她的职责。
祁蒙的语气,也是这般公事公办,不掺杂一丝私人情谊。
“好的。”宋小诗迅速调整过来,展露出职业化笑容。她一边接过祁蒙的地址,一边故作轻松地问:“祁经理,公事还是私事呀?公事的快递是可以报公账的。”
“私事。”祁蒙眼神躲闪。
宋小诗失落了一下。 “哎呀,你刚才向我走来的时候,把我吓得——还以为我这黄脸婆也有春天了呢!”她故意大声打哈哈,引来同事一声欢笑。
祁蒙愣了愣,他望着宋小诗,怜爱地笑了。他也风趣圆场:“谁敢说我们宋小诗是黄脸婆是吧?要是你还没结婚,我第一个排队追你!”
宋小诗一颗心瞬间坦然了,明了了,前因后果,前情后意,都稳稳地降落在了心底,打了个包,收起。
在众人的热闹里,惟独祁蒙和宋小诗的世界是安静的。
10
晚上,邵俊杰的心情似乎不错,难得地拉着宋小诗和冬冬要到小区里去走走。
冬冬在小区里看到便利店,缠着邵俊杰要进去。
宋小诗乐得自在,一个人在小区里转悠。
七夕佳节,难得的晴天,难得的花好月圆。想必,牛郎和织女不再把时间花在哀怨上,全心全意享受良辰美景了吧。
“宋小诗?”
好一个熟悉的声音。竟然是祁蒙。
“怎么是你?”宋小诗惊喜,真心实意的惊喜,不躲闪不回避的惊喜。
“我……等人。”祁蒙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呢?不会是这么巧住这里吧?”
“嗯啊。”宋小诗明白了。她心里有一丝酸,又很快地冲淡了。
“你怎么不上去?”她问。
“……情趣嘛。”祁蒙嬉皮笑脸。
宋小诗笑了,祁蒙也笑了。
八月的夜晚,茫茫的月光大雾般笼罩下来,清凉的空气里弥漫着幽幽的桂花香,他们就这么站着,沐浴着同一片月光,呼吸着同一片芬芳,丝丝入扣的甜。
“那,我先走了。”宋小诗望了望楼上的灯光,先行告辞。
“嗯,再见。”
“再见。”
走了几步,祁蒙突然在身后说:“宋小诗,我看了公司的直播,你的歌真的唱得很好。别放弃!”
宋小诗笑了笑,默默地走了。
冬冬欢天喜地地从便利店里冲出来,后面跟着不言不笑却满眼宠溺的邵俊杰。
冬冬跳到宋小诗面前,亮出两个棒棒糖,“妈妈!爸爸给我买棒棒糖啦!还给你买了一个!是你最喜欢的草莓味!”
“哦?”宋小诗笑眯眯地转眼邵俊杰,他突然有点无措,不自在地说:“七夕节礼物啦。”
宋小诗差点要在心里笑死。
“妈妈!来呀,来抓我呀!抓住就给你!”冬冬挥舞着棒棒糖拔腿就跑。
“你等着!”宋小诗玩心大发,奋力往前跑。
像那个槐花纷飞的夜晚,她挣脱祁蒙的手,奋力往家里跑一样。
邵俊杰微笑地望着妻儿嬉戏。他双手插进外套衣袋,手心里翻出一瓣槐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悄悄飘落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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