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来自这个村子
这是一个地处鄂西北部的一个小村庄,从地势走向来看,于平原和山城之间,属于有原野有山丘的丘陵地带,一些坎坎坷坷,注定了另一些起起伏伏。
当春风从沿海的一个圈,一层一层刮进内地,再从内地旋转进入这座小山村,最终越过村边的白龙河,吹向田间地头,吹进家家户户,吹得炊烟笑弯了腰的时候,稻田已是绿了一片,劳动的喜悦也就遍布田头了。
或许是光景好了,那一年村里出生的孩子很多,男孩女孩接二连三,随着孩子的到来,整个村子忙碌又热闹起来,村头到村尾,都是此起彼伏的啼哭声,犹如清晨5点多公鸡啼鸣声,一只鸡叫了,一群鸡跟着叫了,一声比一声高昂,一声比一声尾音延长,撕心裂肺般,生怕有谁不知道一些存在。
自我落地,就不知道这个村子是什么时候就有的,也不知道这里的每户人家是怎么到这个村子里的。村屋顺着地势,横七竖八地错落建着,家门口是水塘,屋旁屋后是菜园、竹林。宽阔的土地,让这个村子里的孩子有天然的游乐场。
村里人为了日子,为了孩子,整天都忙碌着,从早到晚、一年到头、年复一年,土地上播种着上一年留下的种子,施着同样的肥料,偶尔会把一块水稻的田地种上一年棉花,那肯定是要给家里添置新棉被了。
播种、种地、收粮是村里人最大的事情。留下口粮,多余的粮食再卖给国家,钞票是用来给孩子读书的,这是村里人的第二件大事情。
这两件大事,后来都成功了,毫无惊天动地,毫无张灯结彩。日月星辰,自然而然。
从此,阳光下,村民们过着富足的日子,孩子们都羽翼丰满,像是村中偶尔飞过的几只大鸟,在收割后的稻田里盘旋几日,又展翅飞远了,后来他们果真变成了金凤凰。
安静的时光没有给村子留下任何印迹,泥泞的土路上,只留下深深浅浅的牛的脚印,雨水多的时候,牛脚印里便盛满了水,大人们是不允许我们去踩那些水坑的,说是怕被淹死。我一直以为这个吓唬人的大谎话,但大人们的话容不得狡辩。犹如老师说世上没有鬼,但我总是不敢在晚上一个人睡觉,一个人起来上厕所,总以为有鬼在我后面,我这自己吓自己的毛病从那一坑牛脚印的水开始,至今还有。
2.我不是放牛娃
一脸沉默的祖辈们,依然端着燃烧旺盛的旱烟袋,慢悠悠走在田埂上、山坡上,看着几亩旱地,几亩水田,如看着一茬疯闹的孩子们,都是宝贝。
朴实的村民一直被一根粗旧的缆绳牵扯着,那根他们每日外出时悬挂在扁担上、挑子上的缆绳,捆扎过数不清的禾杆、麦子、柴火,浸透了雨水、汗水和寒冷的五味杂陈,也捆绑着村民们一直稳稳当当走在田间和家之间,如一年到头的节气,该干什么干什么。
时间久了,跟在后面的老黄牛有点不耐烦地摇头晃脑,或是前蹄猛地踩着绳子把主人家拉个趔趄,或是啪啪甩着尾巴拍打身上的蚊子,在路边拽一口草,然后滴着口水咀嚼着,抬起头望着挂在天边的太阳,“哞哞”叫上两声,像是在说,快点换个调皮的娃娃来玩耍吧。
我是女娃娃,童年里很少跟自家牛说话,牛也不喜欢我。每次走进它,它都发出呜呜的声音。后来,才知道它是不喜欢我的花裙子还有头上的蝴蝶结。我也不喜欢牛,嫌它太笨头笨脑,与牛相比,我更喜欢那头羊,跟爷爷一样有一撮白胡子的老山羊。
都说人出生的生辰、地点,就注定了这个人一生的命运。
我问过妈妈很多次,我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妈妈说只知道是傍晚,因为我是在家出生,是隔壁奶奶接生的,生下我看时辰的时候,才发现钟已停掉了。
所以,长大后很多次去寺庙或是碰到所谓灵光的算命先生,都不知道怎么告知我的生辰八字。也好,那一指神算的命运,或好或坏都不会提前告知我了。唯有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后来我慢慢长大,那个在我出生那一刻停止走动的钟,又滴滴哒哒走了很多年。直到真的老了,走不动了,变成了我们的玩具。以至于把它大卸八块,最终也没有告诉我关于我出生时辰的一些事。只知道我不是放牛娃。
春风吹过多年,四季流过白龙河,河边没有我放牛的影子,只是我牵着一头羊,把拦水坝当作溜溜板,从此磨烂的裤子从小到大地被悬挂在屋旁的绳索上,一排排千疮百孔,五花八门,像是看到屁股上大大小小的一个又一个巴掌,一声一声无休止地鞭策我长大。以至于在不放牛的岁月里,不会像那屋脚的草一样一年一年荒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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