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最有仪式感的事情莫过于过年。
过年是农业时代的一件盛事,在一年里最不忙的一个月,也是一年里最冷的一个月,年,拉开了帷幕。
在我印象中,我的父辈们一年到头最大的希望就是过年,想到过年,眼前的受苦受累也不算什么了,毕竟还有年在。
年,对于女人尤其有着特殊的意义。听母亲说,旧社会那些挨打受气的小媳妇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心安理得吃上一碗饱饭。
说这话的时候,我们正端着碗在吃大年初一的饺子。母亲的神色很凝重,让我也不得不严肃起来。
过年,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只是一个假期而已,过去对某些人,却是一年最大的盼头。
生活越苦,过年的意义越大。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只有过年才可以大口吃肉,可以换上新衣服,可以得到极大的物质满足。
为了这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母亲她们几乎怀着无比虔诚的心情在准备过年。
一进腊月,正是最冷的时候,女人们就开始各种洗洗涮涮,除了床上的被罩床单全要拆洗一番,家里家外都要打扫擦洗得一尘不染。
为此,不管多冷的天,都要把手浸泡在冷水里搓洗那厚重的床单被罩。那时候洗衣服还要端着盆子到河边洗,洗一次衣服回来要搂着火炉烤半天才能暖过来。
除了洗涮,还要里里外外来个大扫除。先从扫房子开始,然后是桌椅板凳,最后是玻璃,每一处都要用抹布擦上若干遍。大点儿以后,这个工作都交给我和姐姐来完成。
母亲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过年,除了要保持清洁外,更重要的是必须准备充足的美食。
民以食为天,在过年这天得到最大体现。甚至,吃成为过年最大的主题。
为了吃,父亲很早就开始买菜。我们平时很少买菜,家里种些菜就够吃了,冬天储存了足够吃到来年的大白菜。
但过年必须买菜,过年买的菜是平时很少吃的菜,家里没有种,而且这个季节也没有。父亲专门跑到几里外的集市买来各种蔬菜。除了菜,还有平时很少吃的各种熟食,过年招待亲朋做冷拼用。
听说有些地方过年还有杀年猪和灌肠的习俗,那样过年的仪式就更加隆重了。
母亲带着我们在家里,除了洗涮打扫,就是为过年蒸出足够多的馒头,头天晚上母亲就发了一大盆面。
过年前的一段时间,是女人们最忙的一段时间,母亲每晚都睡得很晚。很小的时候,为了让我们在过年穿上新衣服,母亲还要熬夜为我们做过年穿的棉衣鞋子。
等我们可以分担一些了,才开始体会到母亲们的艰辛。拿蒸馒头来说,从早晨起床一直到晚上七八点,一直要不停和面揉馒头,起初还觉得新鲜,觉得是一种游戏,后来就感觉麻木了,到了晚上人都累成了木乃伊,吃到嘴里的馒头也没了滋味。
馒头蒸好了,在屋里摆成小山一样的馒头山,那是我们全家一天的劳动成果。有了这些馒头,过年后就再也不用蒸了。
那时候,我会忍不住问母亲:为什么一定要过年前这么忙?母亲有些无奈地回答:为了过年期间不用干活还有饭吃。
是啊,年前忙得要死,年后闲得哼哼,年前省吃俭用,年后大吃大喝。年前年后宛若两种生活,天壤之别。
可是准备太多又有了新的麻烦。为了把年前准备的鸡鸭鱼肉吃完,需要敞开肚皮大吃特吃,因为不吃就不新鲜了,扔了更可惜。
年前蒸的馒头过完年还要吃上很久才能吃完,有些年因为天气暖和很多馒头都坏了。想想蒸馒头时的辛苦,难道就是让它们变坏吗?
因为平时节衣缩食,过年时人很容易暴饮暴食,一个年,能让你凭空多出几斤肉来,除了吃喝就是睡觉,这样的生活焉能不胖?
这样的过年,这样的忙碌,已经过了很多年,母亲在时一直在母亲指挥下忙忙碌碌。到了现在,又是过年,我开始思索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过年呢?
对我来说现在的年仪式应该简化一些,能够省略的就省略一些,比起仪式更重要的是人的健康。
过年,已经不再是集中吃美食的时候了,如果因为过年胖上几斤就有些得不偿失了。美食,要浅尝才有滋味,吃的太饱就没滋味了。比起健康来,美食还是要克制,毕竟不是小朋友,怎么吃都不担心,已经过了随心所欲的时候。
过年,搞好室内清洁还是有必要的,但也没必要翻天覆地搞清洁,毕竟天寒地冻,不是非要这几天才大扫除,平时多注意就好。
过年的仪式可以有,比如贴春联,贴福字,有点节日气氛也不错,但是张灯结彩就算了。
时代不同,生活的追求不同,现在过年不喜欢像过去那样繁琐劳累,更喜欢安安静静简简单单的过年方式。
看看书,写写文章,偶尔出去走走,老友聚聚,无论哪种方式都务必使自己感觉舒服自在。
与其大张旗鼓过年,不如安安静静梳理自己的内心,回顾一年来的生活工作,总结得失,沉淀思想,该放下的放下,该计划的着手准备,一切都为了新的一年有一个新的开始。
当然也会怀念儿时过年的盛况,感谢父母给了我很多过年的美好回忆。但是却不想再回到过去了,不想重复父母们的生活,他们生活得太辛苦了。
就让那些关于年的美好留在记忆中吧,我们应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年的仪式。
2023-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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