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

妻子的外婆家有一座年久的灶台，每逢过年，家里人多热闹了，外婆家的儿女们就在灶台上生火烧饭。灶台呈扇形状，台下是挖空的，留一小口，用作烧柴火。台面上砌了一层白瓷砖，两口大锅镶在台面两边，中间凿了两个洞巢，里面可以烧水。灶台往上就是烟囱，台下生的火，顺着烟囱缓缓冒出屋顶，是为炊烟。

青烟升起，袅袅婀娜，这是农家饭点时分热火朝天的景象。在我小的时候，父母因为在外做生意而无暇照顾我，便把我送回老家念书，并给了奶奶和小叔一笔钱，嘱咐他们要好生看护我。在老家那一段日子过得很槽糕，常常想念父母，学习也是一塌糊涂。而每天唯一期待的，就是下午放学后村里缥缈的炊烟。望着远处的炊烟，我背着书包一路活蹦乱跳，想着奶奶在家会做什么好吃的。是红烧肉？还是炖鸡汤？想着想着肚子就咕咕的叫了。

离村子几里处有一片湖，放假我就跟着小叔到那里采菱角。小叔不知从哪找来一大盆，我们盘着双膝挤在上面，颠簸地游向湖中心。大片的菱角密密麻麻浮在水面，我们坐在盆里，手忙脚乱地采摘，掀起水花四溅。夕阳映湖水，倒影采菱人，直到炊烟起了，我们满载而归。小叔会在第二天清早拿去镇上卖点钱。而平时小叔就下田干活，庄稼人，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天中唯一期待的，也许就是家里屋檐上腾起的炊烟了。他就扛着锄头，哼着调，不紧不慢地走着。到家后饭菜已热气腾腾，他抖落一地泥土，放下锄头，愉悦地从厨房柜子里拿出一瓶酒，就着桌上的菜肴，大快朵颐地犒劳自己。

每到年关将近，村里家家户户都会忙着做送灶饼。站在远处，放眼望去的，是群烟四起，云雾缭绕；走近了，扑鼻而来的，是让人垂涎三尺的饕餮大餐。吃了送灶饼，就意味着长了一岁。奶奶也会做一大锅，我常常吃到肚子鼓鼓的。如今回想起来，依然是意犹未尽，其味无穷。

炊烟望断，白云深处，人间几回烟火。儿时的记忆就像缕缕长烟，在心底缠绕，久久不肯散去的，却是那浓浓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