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闹

2018年3月5日，星期一，晴。

铁哥们杨毅结婚，请我做伴郎。我当然义不容辞，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真的拿定主意了？”

“嗯！”杨毅略一踌躇，最终还是点了头。

“行！”我拍拍杨毅肩膀，心里祝他得偿所愿，能“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杨毅跟我从小一起长大，天生沉默寡言，文化不高却既能吃苦脑子又灵活。他初中毕业，在建筑队和水泥、搬钢筋、砌砖头，练就了一身硬本领。自己拉着一支队伍走南闯北后，竟然很快折腾出一番名堂。本市几万一平米的房子买到手，媒人很快上门，介绍的是邻村曾和我们一起上学的陈娇。

媒婆正在杨毅对面舌灿莲花:“陈娇这孩子从小招人喜欢，又漂亮又白净，高高的个子身材也好……”

“眼和心也好吧，目标一致向钱看！”闻讯而来的我恨不得一口唾沫吐到媒婆脸上。谁不知道陈娇好吃懒做贪财成性，仗着生了个好模样，一心想找有钱人。

据说今年春天她在宾馆前台，不知怎么看上了来谈生意的外资企业总经理。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后才知道，那人家里有老婆。“姑娘我的时间可不能白浪费。”陈娇凭借一句话换回两万块损失费，自己得意不休，完全不顾她早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怕是身子早贴上去了吧，要不干嘛要给她两万块钱？”“人家说那是恋爱的精神损失费，这可比‘卖’来钱快”……

乡下人的话难听，可也有几分道理。反正不管怎么说，陈娇的臭名声是远近闻名。现在媒婆要把陈娇介绍给杨毅，这不明摆着骂人吗？

“他婶子，我们考虑考虑再说。”杨毅妈妈脸上乌云密布。

“这事我同意。其实我从小就喜欢陈娇，只是一直没敢说。”杨毅话一出口，气得我差点吐血，色迷心窍了是吧？

媒婆高兴得花枝乱颤，使劲把手往自己大腿面上一拍，奉了圣旨般欣喜若狂，一溜小跑没了踪影。杨毅妈妈拗不过儿子，也只好随他去。

恋爱谈了三个月，在杨毅把陈娇娘家的家电家具全部换新以后，陈娇提出结婚。

“人家姑娘说了，她可是附近村子数一数二的美人，你杨毅又有能耐，彩礼钱可不能少了，要二十八万八。发发嘛，图个吉利！”媒婆又来到杨毅面前，趾高气昂。

“二十八万八！”杨毅妈妈惊呼，“咱这小地方彩礼都是十万块，他家怎么能要这么多！真当俺儿子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她婶子，你费心帮忙给带个话，少点行不？”

“嘁！”媒婆嘴角一歪，“嫂子，你家孩子的眼光多高，他看上的又不是一般人，那彩礼能跟别人家一样？ 再说了，多那十万八万的，杨毅几个月就能挣回来，何必计较这几个小钱？”

为博美人一笑，“几个小钱”杨毅还是给了。有钱难买人家乐意，就算铁哥们儿，我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婚礼前一天领回大红的结婚证。

“有钱就是好啊！总算可以抱得美人归了。”我打趣杨毅。

“嗯。”这个闷葫芦，话语永远少得可怜，但从小我就知道，凡事只要他打定了主意，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明天我早早就到，你别忘了多装一些红包。”我不忘嘱咐杨毅。

“嗯，知道。”杨毅的话照例不多，却似乎少了些新郎官应有的兴奋。

第二天，在过五关斩六将、掏出无数红包、累出一身臭汗之后，我跟在杨毅身后，一起站到了陈娇面前。身穿洁白婚纱的陈娇面色红润，媚眼如丝，确实娇俏动人。

“陈娇，嫁给我好吗？”杨毅掏出钻石戒指。陈娇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让杨毅把钻戒套在她的手指上。“我愿意，但还要看你的诚心足不足。”陈娇浅浅一笑，歪着头打量杨毅。

杨毅满心困惑，我也一头雾水，猜不出陈娇还能整出什么名堂。没想到陈娇语出惊人:“再拿十八万的彩礼来，我才能出门。追加彩礼证明你对我爸妈的尊重，毕竟他们只有我一个女儿，这些钱留着给他们养老。”

陈娇说的大言不惭，她那胖得一脸横肉的妈站在旁边一声不吭。我看到杨毅涨红了脸，拳头紧紧攥成一团，青筋暴涨。过了一会儿，杨毅慢慢松开手:“行，我同意，只是现在我没带这么多钱，婚礼结束后立马转给你。”

陈娇满意地笑，似乎料到杨毅一定会答应:“我还有最后一个条件，在我们房子的房产证上加上我的名字。”

我们的房子！这话说的多轻巧，那几百万的房子是杨毅一手打拼挣来的。全额付款，婚前财产，跟她陈娇有半毛钱关系！

“娇，这事以后再说行吗？”杨毅有些气愤，似乎在强压怒火。

“那不行，这事就得现在说。结了婚上了床，你再反悔了，我岂不是人财两空。”陈娇拉下脸，我似乎看见她抹上的一层层白粉扑簌簌往下掉。

周围看热闹的人们早就安静下来，一心想看杨毅的反应。

杨毅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喉结上下抖动，声音似乎从鼻子里发了出来:“结婚后再说。”

“就要现在说，”陈娇显得异常冷静，“我知道，手续不是一两天能办下来的。现在你先给我写个保证书，找两个公证人员来公证一下，这关就算你过了。”

“你确定想好了？”杨毅往前一步，低下头紧盯着陈娇。

“当然想好了。”陈娇洋洋得意，挑衅地看了杨毅一眼，自以为胜券在握。

“我给你公证个屁！”杨毅一把扯下红领带，“作死没有你这么个作法！这婚诚心是不想结了。不结拉倒，你这么个玩意我还不想要了！”一向少言寡语的杨毅火冒三丈，摔开门扬长而去。

我紧随其后，屁颠屁颠地往外跑，心想这小子总算让我高看了一眼。没想到身后传来陈娇的厉声高喊:“不结更好，有能耐你别回来，反正你什么也捞不着！那二十八万八的彩礼钱你也别想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