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想,我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和Z见面。
是在他结婚的宴席上,喝的晕晕乎乎,放肆地大喊大叫,他爱的人明明是我呀;还是安静地藏在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发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上面写着:男朋友结婚了,新娘却不是我。
但我不会喝酒,那东西辣人的厉害,我浅薄的见识至今未能理解酒到底有什么好喝的,说完这句话我就被怼了,“那是你没喝过好酒。”所以,没钱买好酒的我放弃了在Z的婚礼上撒泼,而是选择泪眼婆娑地发条伤感的朋友圈。
当我写下男朋友那几个字时,我的灵魂遭到了致命的拷问:
你确定他是你男朋友吗?
确定吗?
确定?
确……
好吧,我失望地关闭了我的编辑界面。
他不是。
准确来说,我是他的床伴。
我不用py这个词是因为我尊重每个词确切的含义,在很久以前,我的朋友们每次发给我一句话,倘若里面出现了我不熟识的表达,我都会马上翻出那本破败泛黄的字典,经过一阵严苛的查询与思索后,再友好地纠正她们遣词造句上的错误,渐渐地,找我聊天的人越来越少,我猜测她们都去恶补语文知识了,毕竟,有一句气势磅礴的话是这么写的: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
02.
今天,我醒的很早。
我像以往那样,内心毫无波澜地下拉了微信首页的小程序菜单,继而毫无波澜的点开了公众号平台助手。并没有什么人关注我,哪怕我已经卖力地在朋友圈吆喝了三天三夜,结果还是收效惨淡,她们不喜欢我咬文嚼字的严肃感,害怕关注后每天推送的都是这样的内容:
如何正确的理解“白月光”这个词?
你确定你真的用对了“白月光”这个词吗?
此“白月光”非彼“白月光”,大家对于“床前明月光”究竟是怎么理解的呢?
……
她们觉得我是个特无聊且死板的人。
但我还是不厌其烦的点开了公众号后台,我总在期待着某些意外。
却没想到会是今天。
我在后台看到了Z,时隔五年后,我竟然还记得他的微信号。
此时蜷在被窝里的我,看着那个熟悉的头像感到一阵羞耻,哦,那头像没什么内涵,不过是一只蚂蚱趴在一块普通的不得了的石头上。
都说微信头像能够反映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我问Z,“这只蚂蚱对你来说是不是特别重要?”
他说那只是他用新手机拍的第一张照片,他想看看像素怎么样,于是随手拍了张照片再随手用作了微信头像。
听了他如此草率的答案,我当时想吐血,没和他睡觉之前,我一直觉得他是个很特别的人,别人都是用香车美女做头像,他选择的是蚂蚱,我一下子就对他有好感了,我觉得他是个特别有内涵的人。
我看着Z的头像,满脑子都是他吻我的场景,我的脸唰的一下变的通红,娇羞地躲进了我暖烘烘的被窝。
时隔五年后我竟然还能对一个头像有反应。
03.
我在后台收到了一条消息,是他发的。我内心深处的火焰一下子就燃到了嗓子眼儿。
“你还好吗?”
我想过多年后和他再次相遇时的场景,但五年前拉黑互删的那一瞬间,我就感叹,风萧萧兮易水寒,互删一去兮不复返。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爬上过别人的床了。
Z关注了我的公众号,让我产生了一种相公抗战五年,戎归故里,娇妻独守空房,喜极而泣的喜悦。
“挺好的。”
我没有立刻回复他的消息,女孩子还是矜持点好。但我内心无比的兴奋,就好像我的如意郎君马上要踩着七彩祥云来接我了。五年前,我一直笃定他就是老天爷派下来把我从一滩烂泥里捞起来的人,哪怕他后来娶了别的女人,我也对他毫无半句怨言。
他没有回复我的消息,我感到一阵失落,但我很快又恢复了毫无波澜的平静,这些年我学会了安慰自己,何况他也已经是有妇之夫,我对他没有半丝期待。
吃完午饭后,我再次毫无波澜的点开后台小程序。
他在一小时前发消息问我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
我摸了摸肚子,打了个饱嗝。
“不好意思,刚吃过了。“
后来我把“刚“字删掉了,这样看起来不至于像我故意冷落了他好几个小时,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在意些什么,这种感觉很复杂。
他马上回复了,
“要不?晚餐?”
“好呀。”
没错,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女,他也正好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对公众号的后台充满了期待,我好像等待的就是这么一天,他以另一种身份出现,和我一起陷入生活的泥泞里,把正常秩序搅的个稀巴烂。
04.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想,我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和Z见面。
我没有在他的婚礼上喝酒撒泼,也没有伤感的发一条只有一句歌词的朋友圈,坦白说,单凭那句歌词就让我丧失了发朋友圈的乐趣,相比之下,我更愿意去普及“白月光”这个词儿究竟该怎么用。
他约了我晚上8点。
这个时间很巧妙。
我通常在下午5点吃晚餐,看会儿电视后8点去洗澡,Z预约了我洗澡的时间来吃饭,我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毕竟吃完饭就到了睡觉的时间,其实看到他给我发的第一句话时,我就在想,他是不是想约我睡觉。
我有一个为人正直,一丝不苟的朋友,很久没有聊天后的某个清晨,她发了张图片过来说非常适合我,我点开后看见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人不好色那还是人吗?”
我严肃地端详了片刻,我很好色吗?好像又不是。
8点吃饭,我6点就已经准备好了,我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家猫也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春天到了,它焦躁的很,我想改天得带它做个绝育手术才行。
终于熬到了8点,我恨不得立马破门而出,可转念一想,这会不会显得我太轻浮?我长吁了口气儿,歪倒在沙发上。
半小时后,我又想,Z会不会以为我故意拖延时间,就是为了晚上跟他过夜,羞耻心一下子又把我从沙发上拽了起来。
05.
我们终于见面了,他好像比我记忆里要成熟一些了,这用不着仔细观摩打量,毕竟我比他要小5岁。
我们各自垂着脑袋吃饭,场面一度非常的尴尬。
他找的这家苍蝇馆子很低调,我们俩都不是社会上的名流,没人能够嗅出我们的不轨,但我们还是像做贼一样的心虚胆怯。
吃完之后,他说要不找个地方聊聊天,这里人实在太多了。我的内心不能够太赞同,今晚是我有史以来最讨厌爱迪生的一个夜晚,因为他发明了电灯泡,明晃晃的光照着我,我的脸颊羞愧的像猴子的屁股,光线要是再强一点,我想我脸上的小细纹应该会写上一排这样的小字儿:
“这人在做偷鸡摸狗之事!”
我们往外走,到了有树影的地方,他开始试探性地牵上了我的手,我没有回应,但也谈不上拒绝,这是一种默契,哪怕他没有说一个字,我都知道他想做什么,他慢慢的握紧了些。
在外面走了一会儿,他说天气太凉,要不到室内去吧,小心感冒。
四月天,月光打在身上也是冷冰冰的,何况是绕着湖行走,我说服自己听从了他的意见,尽管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胡说八道。
06.
我们找了家更低调的旅馆,里面甚至连桌子也没有,毕竟我们的目的是聊天,不是来写作业,这倒也说的过去。
他的话终于多了些,眼神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躲躲闪闪,我好奇一间屋子的力量,可以让一个有妇之夫瞬间变回勇敢的单身汉。
“你比以前漂亮了。”
他的眼里装满了笑容,如果再笑一分,他的眼泪就会掉下来,我见过笑起来会哭的人,那还是我小学班里的一个同学,暂且不提他。
我们之间隔得有些远,这次他坐在床上,我只是站在一边看着他,房间太小,没有椅子的容身之处,简陋的让我为老板娘的收费感到忿忿不平。
“你坐下来吧。”
我笑了笑,“算了,你都结婚了,我站着说话就行。”
我为自己此刻的良知感到惊讶,如果我真的有良知,我就不会答应跟他吃饭,更不会和他去一间只有床的房间聊天取暖,我有时候也搞不懂自己。
“你今天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没有人关注我的公众号了,我确实严肃刻板不解风情。
“我好想你。”
由不得我主动坐上去,他直接抱着我躺在了床上。
我想过多年后和他相遇的场景,包括此时此刻,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没有反抗,没有迎合,我就像条死鱼一样,我有个黄暴的女同学老是用死鱼来形容我,可能是深受这个词的影响,我想身体力行去演绎它。
“你老婆现在在干嘛?”
我记得我以前也喜欢这么说,Z那时温柔地说换个话题好吗?
我想了想,
“你当爸爸了吗?”
我确实想不到别的话题了。
他有些气馁,我仿佛猜到了他来找我的目的。
他坐了起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挑一支准备抽。
“你有心事啊?”我没有凑过去挨着他,对于一些事情的认知我始终遵循着点到为止的原则,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稀里糊涂的爬上了他的床,但一定不是因为我好色,自从我收到了一张写着“人不好色那还是人吗?”的表情包后,我就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人。
他抽完烟后看着我,那样子就好像在感叹,五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没长大。
“你喜欢过我吗?”
这句话不应该出自他口,毕竟我才是那个可怜又可憎的小三。我应该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满脸鼻涕,撕心裂肺地朝着他喊,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为什么你最后选择的是她不是我。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我觉得他既然结婚了就应该好好过日子,关于我还喜不喜欢他,这一点也不重要。
曾经有一个网友说我像女版的托马斯(《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中的男主),看了这部电影之后,我倒觉得自己有点像萨比娜,再后来,看了同名小说,我确信我只是我自己。我是一个理想的床伴,却不是一个理想的py,书里藏着对灵与肉的思考,我觉得自己空乏的好像什么也不需要,我对人没有那么多的占有欲,哪怕我曾经有过,但五年间的风雨已然化为了一弯毫无波澜的泉水,我突然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如果我跟她离婚了,你会嫁给我吗?”
他的声音里裹着淡淡的忧伤,没有一点希冀,他明明就知道答案,他说这句话时就像是自言自语。
“我得走了,晚安。”
我把衣服穿好了就离开了,我弱小的肩膀上似乎无法承受婚姻的重量。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想,我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和Z见面。
后来,我没有在他的婚礼上喝酒撒泼,也没有伤感的发一条只有一句歌词的朋友圈,更没有去普及“白月光”这个词儿究竟该怎么用。
那天,只是我人生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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