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旦旦和阿花已经在海边躺一上午了,一人一狗,阳光沙滩。
小美说在海边捡九九八十一个贝壳,摆一个天圆地方,贝壳神就会答应你一个请求。
大可说对着大海默念七七四十九天你的愿望,小美人鱼就会帮你实现。
旦旦冷笑,阿花都不信你们。
阳光,沙滩,闭眼,躺着,就这样,是可以一辈子的。
小水在帮奶奶生火烧饭。
她的腰间别了把小匕首,是爷爷留给她的。
爷爷说这是把宝刀,是一个王爷留下来的。某个朝代的王爷被流放到了这个小岛,爱上了岛上的渔家女,无奈身份悬殊,王爷最终被召了回去,渔家女不哭不闹,安静的送王爷离开,临走之时,王爷不忍,将随身携带的匕首赠予了渔家女。
小水不置可否,她不信这是王爷留下的宝刀,但她信这个故事。
“水,去看看那个躺在地上的小伙子”
他一动不动。
从王叔那背鱼回来的路上,就看到他躺在那了,把鱼一条条洗净破好,他还在那躺着,晌午了,开始收拾收拾做午饭了,不自禁的朝海边望望,依旧在那里躺着,那只在欢脱的在扑浪的狗狗,一点都不随它家主人。
“小妹妹,你盯着我干嘛”
“起来吃饭”
“……我认识你嘛”
“起来吃饭”
“你脑子有病吧”
“现在没有”
“……”
“你抱着我的狗干嘛,蠢狗,你在干嘛,快下来”
阿花被小水一把抱走了,很温顺,由着小水抱,也不回头望下主人。
2.“奶奶你烙的饼真好吃”“汪汪”
“好吃就多吃点”
一人一狗被奶奶的厨艺留了下来。
“水妹,你好好跟奶奶学学烙饼,下次我们去集市不卖鱼了,我们卖饼,我就是卖饼吴彦祖”
“哎呦,不卖不卖,就烙给你们吃”
奶奶笑得合不拢嘴。
他说他叫旦旦,蠢狗叫阿花,他被放逐而来,从一个很远的地方,漂洋过海。
他住了下来。
每天,天未亮时,他跟着王叔出海捕鱼,踏着朝阳回来。小水牵着阿花海边等他们。归来的渔船,货物越来越满。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旦旦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岸出现在视线中,旦旦就会大喊,也不管岸上的人听不听的到。
“水妹~又来接我下班啦”
王叔打趣你怎么知道是小水,万一是别个姑娘。
不会,那蠢狗就粘水妹。
旦旦看着岸上一高一矮的身影,那是他每日的风景。
小水站在岸边,海浪将旦旦的呼唤传来,熟识的村民偶尔会取笑小水,小水都抿着嘴笑,不说话,牢牢的拽着阿花的狗绳。
村头老李家捡了一个好女婿,在村子里传开了。
小伙子个高,精神,还勤快。每日凌晨为小水家出海打鱼,把小水家坏了几年的小三轮修好了,拖着鱼,载着小水,小水抱着狗狗,就去赶集。
在赶集的路上,旦旦很少说话,就这样安静的载着旦旦,伴着海浪,迎着朝阳,像一幅画,他载着他心爱的姑娘。
在集市上,旦旦叫卖得是最大声的,原来一声不吭的小水,小铺子前总是零零落落,自从旦旦来了,经常被挤得水泄不通,远远就能听见,他洪亮的声音。“哎呦,带您孙子出来买菜呢,大姐您看着真年轻,姐,你看这鱼多新鲜,买回去炖汤给孙子喝呗”。有时候,旦旦也会犯迷糊,明明是妈妈带着孩子,他倒是硬把人说成奶奶辈,看着旦旦一脸尴尬,小水会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但她捂着嘴,躲在最角落,忙着赔礼道歉的旦旦并看不到。
从集市回来,旦旦就帮着小水砍柴烧火,小水则在一旁缝缝补补,奶奶坐在门前笑着,阿花在草堆趴着。
有时候他们会去海边散步。
傍晚斜阳时,映着余晖,海浪,沙滩,两人,一狗。
村民们说,这么多年了,村头李疯子家可算过上好日子了。
3.后来呢,那渔家女怎样了。
后来啊,渔家女把刀收好,嫁给了一个渔夫,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就没啦?
没了。
骗谁呢。
我没骗你,就是这样,开开心心的继续生活。
那这把刀有什么用。
砍柴火,还能破鱼。
它没有故事。
它有故事也是砍柴火,破鱼。
旦旦看着小水天天别着把匕首,不禁好笑,侠女,你这是准备什么时候闯荡江湖呢。
我不闯荡江湖,我有海。
小水把匕首的故事讲给了旦旦听,爷爷留给我的,这是把宝刀,我不信,故事,我信。
水妹,你爷爷原来是个浪漫主义者啊,你怎么就这么实诚呢。
这不是浪漫,小水没告诉他,这是爷爷唯一能讲的故事,每日,爷爷就坐在门口,看着大海,潮汐潮落,小水叫他,他就喃喃着这个故事。叫爷爷吃饭,爷爷笑着说,小水啊,这是个宝刀,爷爷回屋,外面冷,爷爷笑着说,小水啊,这是个宝刀。
他们叫爷爷李疯子。
旦旦有时候会试图去抢小水的刀,有时候趁小水不注意去偷,小水一开始只是躲开不说话,渐渐的,会不由自主地拍打旦旦神过来拿刀的手,再狠狠的瞪一眼,旦旦每次都大呼他水妹是个小气鬼,小水喜欢看旦旦一脸挫败的样子。
和她玩闹的旦旦,帮她处理杂事的旦旦,载着她时沉默的旦旦,她都会忍不住看得发呆。有时候看着旦旦一个人在海边走着,她会害怕,怕一个大浪,旦旦就不见了。
4.这天,岛上来了两个人。
他们是来找旦旦和阿花的。
他们说,你闹够了没,闹够了就回去,家里乱成一团了。
旦旦没说话。
三个人站在海边,夕阳西下,泛黄的余晖眷恋着海岸,在三人身上慢慢消退,斜斜的影子,越拉越长,小水抱着阿花站在门口,呆呆的,似乎只要眨了下眼睛,旦旦就会消失,被黑暗吞噬。
那两人走了,旦旦留了下来,准备吃晚饭了。
“旦,多吃点”奶奶慈爱的看着旦旦,笑着带着不舍,但奶奶知道,该走的留不住,不属于小岛上的旦旦,迟早都会走的。
“谢谢奶奶”旦旦捧着饼,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闭着眼,眼泪就不会留下来了吧。
小水在一旁安静的夹菜,阿花在一旁趴着,吃饱了有点困。
“水妹,吃完饭陪我散散步呗”
“嗯”
暗夜,没有月亮,只有海浪声。
两个人影,在岸边踱步。
“下午的事你看到了吧”
“嗯”
“接下来你别说话听我说,我要回去了,我知道,你不会在乎我回去的理由,但结果是,我必须回去。这段时间,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水妹,你很美,你知道么。”
小水侧头看着旦旦,她与旦旦齐肩,微微仰头,就能看到旦旦的轮廓。他的侧脸棱角分明,脸颊弯下去的弧度,像是经过了精密计算,旦旦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有时候还会漏出一口大白牙,他的笑,像清晨第一缕的阳光,像叶下滴露的朝露。不笑的旦旦,让小水有距离感,仿佛从海里走来,全身晶莹剔透,却难以靠近。小水偶尔会看得入神,旦旦侧头一笑“小姑娘,又在偷看我呢”,嘴角轻微上扬,眼睛微微一簇,小水羞红了脸,撇过头,涩涩的笑着,那一抹笑,稍纵即逝,不让他看到。
小水的皮肤不像海边长居人那般粗糙,但多年的日晒,并不算白皙。旦旦说不出小水哪里最美,但组合一起,总是让人不由侧目。小水不爱笑,话不多,似乎并不关心周遭的任何事,她像活在自己世界的一只小猫,旁观着周围世事变迁,却不为所动,她用她的法则,行走在自己的江湖。
“我过三日便要离开,水妹,跟我走好么,带着奶奶。”
5.三日,没有离别的气氛。
旦旦仍是天未亮时便出海大鱼,仍是天微白时平安抵岸。
“水妹,水妹”一句句叫着,仿佛落了一句,那个冰山脸小姑娘便会消失在岸边。
只是那鱼打得比平时多,那烙饼也越来越大口的虎咽着,奶奶一如既往慈爱的看着旦旦笑,但并未像以往一样心疼的说着“慢点慢点,还有呢”,饼还有,可是吃的人要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水感觉阿花比平时更粘自己了,可能仅有的感伤全是来自阿花吧。
最后一夜,月亮高悬,海浪一阵阵眷恋着沙滩。
两个年轻的轮廓,在月亮的清辉中,印下一对对脚印
“你知道嘛,今天是第四十九天。”今天是许愿要永远和你在一起的第四十九天。
“什么?”
“没什么”旦旦宠溺的看着小水
小水将腰间的匕首解了下来,递给旦旦。
她对着他笑着,大眼睛扑闪扑闪,像夜空明亮的星星,像海底璀璨的珍珠。他也对她笑着,眼睛缓缓闭上,在她额上印下了一个吻。
几百或是几千年前的那个晚上,是不是同样的月亮,同样的海浪。他对她说,经此一去相隔甚远,怀音予你,信我,我定归来。无论何时,再相遇之际,均望你依旧笑靥如花。
她娇俏的笑着,把玩着手里的那把宝刀,刀柄上刻着怀音二字,他要走了,但他的贴身携带的刀留下了,那把刀陪着他经历辉煌,在落魄潦倒时,也伴着他,这样,也甚好。有船只来接他了,他要走了,他有他的山河家国要守卫,他的山河不是她的大海,也不会因为一句想留下便能了无牵挂。她要笑着送他走,他说他会回来,她信,他叫她幸福的生活着,她一口应允,他说过,在海岛的日子是他最快乐的时光,那离别也别带着忧愁。
他是真真会回来,他一定会回来,他嘴里这么说,心里亦如此笃定。他的山河抵不上她的一笑,他是忠将,但只想在这大海沉沦,他处理完战事,并定回来。
阿花扒着小水的裤腿,呜呜的叫着,奶奶在一旁泛着泪光。
旦旦和小水在愉快的告别,他们说好,要微笑的离开。
“刀我先拿走了,这次,一定回来。”旦旦紧紧握着那把匕首,刀柄上隐约有着两字,凹凸不平,他轻俯下身,在小水耳边呢喃。
没有你陪伴的余生,要如何度过。
小水娇俏的笑着。
爷爷说,渔家女没有等来王爷,也没有另嫁。但她仍然每天过得很开心,如王爷所期望的那般,那个人,那段回忆早在心中开出了花。
在平行的世界,交错的时空,发生着一样的故事。
有些爱情注定无法厮守。
但从没后悔遇见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