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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世纪的国际风云变幻,五十多年的天才间谍传奇,本书讲述的是一个凄风苦雨、刀光剑影、扑朔迷离、险象环生……想起来有点后怕的故事。请欣赏欧阳如一长篇系列间谍小说《天生间谍》第一部《迷海孤星》。第二十一节
华山连续遭遇了三次家庭政治灾难,特别是妈妈的责备和爸爸的死亡,他也死了,他感觉自己由一个极黑的通道进入了一个极亮的世界,并且见到了一个极漂亮的女人,这时候他听到有人喊:
“华子良,你过来。”一个手臂上刺着青花的半大小子向华山招手道。
“华子良”是小说《红岩》中的人物,在国民党监狱被关了十四年,装疯获得了狱警们的信任,成为唯一可以自由出入监狱的犯人,后来他帮助政治犯成功越狱,成就了一代谍战传奇。
已经好久没人叫他“华山”了,蛟河人都叫他“华子良”,因为他确实有点疯——逢人就问:“你见过我爸吗?”然后就给人家讲述一个冷战时期中国超级特工的故事。那场方兴未艾的政治运动造就了中国最多的疯子,他们中的大多数不但得不到社会的救助和医疗,反而会遭到歧视和打击,最后会不知不觉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
华山离家出走的时候只穿了一身带绿色的确良外套的冬装,那时候的正值隆冬。
人们曾认为中国南方是打游击最好的地方,像在海南热带雨林里的琼崖纵队,冻不着,饿不死,漫山遍野都是可以充饥的食物,日本人和国民党军队始终没能剿灭它。人们不能想像当年东北抗日联军在那漫长、寒冷、又寸草不生的冬季是怎么生存的,华山就当了一回“抗联”——靠偷宿一家家私人菜窖完成了对整个蛟河县的考察。那时候东北人大多住平房,一般都有前后院,每到入冬就会在院子里挖个菜窖储菜。东北人冬天的蔬菜很单调,只有白菜、萝卜——红萝卜、白萝卜、绿萝卜、胡萝卜和土豆,能吃一冬。也有大葱、大蒜和腌制的酸菜,会放在屋里;还有猪肉和粘豆包,会冻在仓房的水缸里——“文革”中后期各单位会用各种名义“搞福利”,工资虽然十几年不涨,物价涨幅也很低,生活水平还是有所提高。华山就把各家的菜窖当成了旅馆,把码得整齐的白菜垛当成了卧床,把冬菜,偶尔也会发现一筐苹果、苹果梨,当作了食物。他发现各家的菜窖也不一样:用砖砌并盖着水泥板的叫“永久窖”,一般是领导家,里面储藏的东西很多,有的甚至会在里面养鸡;普通老百姓家的菜窖是完全从黄土里挖出来的,窖顶用木方木板做了盖,棚了土,只用于储菜,却也能容身,这种菜窖夏天经过雨水一泡一般都不能用了,来年还得换地方重挖。每次离开偷宿的菜窖华山都会给留下纸条:“老乡,用了你家的蔬菜若干,革命胜利后奉还。”当年红军在长征的路上就是这么做的。他还特地为此画了地图,准备找到华子峰也就是党组织后要了钱再去赎回欠条。菜窖里面很温暖,就是太潮湿,放久了的青菜会呼出大量的“废气”——二氧化碳加腐败气体,睡着容易闷死过去。他就把窖盖掀起一道缝,让冷空气吹进来,这又会让菜窖的四壁和自己的身上挂上霜,他又得关上,每个晚上折腾好几次。菜窖里潮虫多,爬在身上很痒,它们会和身上的虱子结队在他身上游行,有声势越来越大之势;他就脱光了身子睡,却又冷,这一宿又会脱了衣服再穿上衣服好几次。可是菜窖里的夜晚很美好,因为他一闭上眼睛就不再有阶级斗争和政治运动。他在那里想过许多重大的问题:天上肯定是有神仙的,要不然他一天都不想活了;地下也肯定有地狱,所以坏人没什么可得意的;世上不再会有战争,当中国人通过战争消灭战争——这是毛主席的英明论断;阶级斗争迟早会结束,因为那场史无前例的政治运动会取得全面而又彻底的胜利;间谍工作暂时还有得有,因为中国要解放世界三分之二受苦人;华子峰肯定能找到,他不能逃避一个做父亲的责任;至于自己过去的经历他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在一条发光的河里,有一群洗头的女人,长发飘飘真好看……他知道菜窖不是自己的家,他会等到晚上人家关了灯才下菜窖,天一亮就得起来走人。有几次被下菜窖取菜的人发现,大呼小叫一通,还放出狗来咬他,他就转移到另一个菜窖——他这才发现东北抗联的敌人不仅是寒冷和日伪军,还有自己的乡亲们。他曾被一个屯子联合驱逐,扔砖头打伤了腿,尽管他一再解释他是在找“华子峰”,一个冷战时期的大英雄。
华山还真找到了华子峰劳改过的那座煤矿。
矿革委会郑主任对这个满脸菜色、衣衫褴褛的孩子很好奇,问:“小子,你找华子峰干啥?”他像背书似的说:“华子峰是华山的父亲,和我父亲同名。我也叫华山,和他同名。他父亲死那天我父亲丢了,我来是代表‘组织’向你们了解华子峰情况的,在他那里一定有我父亲失踪的线索。”郑主任看出这孩子肯定是疯了,这年月不知为什么疯子这么多?那次矿难连同华子峰被埋了十一个人,在给抚恤金的时候没找到华子峰的家属,就因为他不是矿上的人,还因为他是个“劳改分子”,现在这小疯子出现了,还不能证明他就是华子峰的儿子。想想这个未成年的孩子也怪可怜的,郑主任就让人安排他去职工浴池,等矿工们都洗完了澡在全是煤泥的汤子里涮了涮身子、在职工食堂饱餐了一顿、给他换上一身干净的矿工服、找个便车把他送回了县城,他再去哪里就管不了了,他还得“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有人说跟苏联一打起来矿井就是防空洞,肯定不行,不轰炸还塌方呢。从此华山就流落在了县城的街头,靠给人家拉煤搬柴换饭吃,晚上就睡在一个单位的门斗里,他一阵明白一阵糊涂,当地人都叫他“华子良”。
“华子良,你过来。”那个手臂上刺着青花的半大小子又向他招手。“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
“我是老犯呀。”那个人故意把“范”字念成“犯儿”,在那个没有学历的时代监狱就是大学,狱龄就是学历,老犯从小就有在这方面深造的计划。
“我忘了。”
“那年我们为争一个马子打过一架,我这颗门牙就是你给打掉的。” 那个人张开露风的嘴巴说。
“嘻嘻。”华子良也呲出了两排很长时间没刷过的小黄牙。
老犯拿出一支老式桔黄色的钢笔在他眼前晃:“那年你们爷俩半夜三更到我家找过这支笔,然后班里就有人叫我‘范光腚’。”
华子良眼睛一亮,一把抢过那支钢笔:“是华子峰同志派你来的吗?”
“知道了吧?跟我们走吧。”
老犯是听他二哥回家说:“你们班那个华山,好像在蛟河要饭呢”他才特意带了两个小流氓来找他的,他知道全长春人都在找华山,华山妈妈把“寻人启示”贴遍了每根电线杆子。他准备好了实施报复,至少要打折他的腿。可见了面他却善心大发,对手下说:“华子良这个名字挺好,以后就这么叫吧。”竟领他去浴池搓了澡——浴池里的人一见这泥人入浴纷纷避让;又让人给他剃了头和下身的毛——只有这样他身上的虱子才能灭绝;还给他换上了一身新衣裳——这小子还他妈的挺俊!还请他在西来顺饭店美美地吃了一顿涮羊肉。每做一件事他都会说:“华子良,天下没有白吃的饭,我给你记着呢。”一出门他对手下说:“打他!”那两个小流氓刚一动手就被华子良一拳一个打倒了,老犯高兴地在一旁做着拳击的动作道:“嚯嚯,能打不减当年!”转脸看到一位正在逛街的中年妇女,说:“华子良,那个人钱包里有重要情报,你给我偷过来。”华子良走过去不小心碰了那人一下,说声:“对不起”钱包就到手了。老犯拿过钱来一点,除去刚才的花销还多了一百块,说:“这生意不错。”又吩咐手下道:“今后他就是你们大哥!”“噢,大哥。”那两个小流氓捂着被打肿的腮帮子直点头,心里却想:“不是来废他的吗?怎么又成我们大哥了?”
老犯带着这三个半大小子从一个小站上了回长春的火车,他们没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妇女刚下这辆火车,就是来贴寻人启示的高桂华,她为找儿子华山走遍了吉林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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