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庄的重生

作者: 老赵不老 | 来源:发表于2017-02-13 16:24 被阅读23次

“老庄离开了我,去了另外一个地方,而那个地方,人一生只能去一次”。老婆看我端起酒又要准备长篇大论,于是顺手扔过来一只拖鞋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肩膀上,大声的朝我吼着“老庄死了!他死了!他的死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啊!整天絮叨絮叨!再絮叨滚出去!”

老婆这种激烈的表现并没有让我有多少愤怒或者恐惧,最多是遗憾,因为手中的这杯酒被拖鞋的撞击震落了一半。懒得反驳,于我而言,更愿意把时间用在寻找老庄死亡的原因上,于是我拿起酒瓶头也不回的滚出了门,背后是老婆撕心裂肺的“日子没法过的”哭喊。

老庄年龄和我相仿,三十出头,是个长得特别英俊的男人,但长期不运动,看起来有点精瘦,脸上总是挂着他那独有的标志性微笑。

第一次和老庄见面是在小区的小广场上,那天小区异常的闷热,也许唯有此番热情才能迎接大雨的到来,那时的老庄却穿着一件比较厚实的上衣,我好奇的走过去,想和这个奇怪的人聊聊天。

“你热不热?”我蹲坐在老庄轮椅旁的石凳上问道。

“不热”老庄笑着回我。

“可你头上都是汗!还能不热?”

“不热!”老庄依然笑着回我。

一问一答,感觉老庄这个人是如此虚伪的一个人,明明都把衣服湿透了还说不热?老庄也许看到我准备起屁股离开他这个无趣的人,于是又说了句:

“我是疼的出汗,不是热的!我双腿的伤口一遇阴天就疼得厉害!”老庄依然微笑着解释道。

老庄的话弄得我有些脸红,为了缓解尴尬,我递给老庄一根烟,老庄挥挥手拒绝了。那一次我们聊了一下午。老庄的双腿在25岁那年出车祸没能留住,剩下的岁月只能和轮椅相伴。出车祸的第二年,媳妇和他离婚了,一岁的儿子也被媳妇带走。那以后就只有老庄一个人过日子。老庄告诉我这些的时候,脸上非常的平静,甚至在说到和媳妇离婚时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那次老庄给我的印象是一个十足的硬汉子,什么都能扛得住。后来又见了几次面,熟识了许多,也会开一些玩笑,印象中老庄从来没提过自己父母,于是我开玩笑说道:“按照你这种状况,在电视剧里还得加上一个幼年丧父丧母的情节”。老庄给我要过一杯白酒,一口干了,缓了一会指着刻了小广场名字的大石头说:“我是石头里面蹦出来的,你信不信”?我楞了一下,然后大声笑着回应着:“信!信!我肯定信!”老庄也大笑了起来。

从那以后,只要一有时间,我就揣着一瓶白酒在小广场晃悠,碰到老庄了,大声打着招呼走过去。

“你现在还有收入来源吗?”我关心的问道。

“当然有!我现在经常写一些东西,然后在网上投投稿子,有人看得上了会给个几十块钱,一个月下来也够维持自己吃穿了。”老庄乐观的说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了不起!要是换做我成了这样,早就自杀了!”

“来一趟不容易,怎么能说走就走,我得看够吃够玩够!要是哪一天我突然死了,你一定要知道我肯定是被杀的!”老庄说这些的时候,语气是那么的坚定,仿佛一会就要赴刑场似的。

我发现老庄喜欢讨论一些终极的问题,于是我也总拿一些这方面的问题“刁难”他:

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老庄说:人活着的意义就是探寻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支撑婚姻前行的根本是什么?

老庄说:根本就是探寻婚姻破裂的底线在哪里!

面临死亡最大的感觉是什么?

老庄说:最大的感觉就是死亡站在你面前了,而你却看不见它!

没有了欲望,人会变成什么样?

老庄说:会变成窗台上晒着的红薯干!

我问老庄你能不能用两句话解答我的疑惑,听着有些道理,但又不明白。

老庄说:是你把生活过成了“两句”。

我笑着说,你就跟那庄子似得,净整一些虚的。

老庄的称呼就这样而来,以至于第一次见老庄时,我有没有问过他姓名都不记得了。

曾出差一段时间,回来后拿着酒迫不及待的来到小广场搜寻老庄,这一搜寻就是三天,却搜寻到一个噩耗:老庄自杀了!

老庄怎么可能会自杀?我一百个不相信的!我找到那天出警的民警。

“是自杀!从五楼跳下!”民警肯定的说。

“这更不可能了!他是残疾,住一楼,怎么上的五楼自杀!”我几乎喊了起来!

“爬上去的!”

“可他双腿不能动啊!”

“不能动也能爬上去啊!”

“有证据吗?”

“当然有!”

“什么证据?”

“你和他什么关系?”

“我.....朋友关系。”

“那你无权知道!”

“不可能是自杀!你们得找到凶手!”我气的拍起了桌子。

然后我被轰了出来!

后来的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寻找老庄死亡的真正原因,但能证明老庄存在过的任何痕迹随着他的离开而无处可寻了。

老庄也许骗了我。

多年以后,我在儿子买的在一本文摘上看到一首短诗:

重生

黑暗在窗前凝视

让死亡看清生存者的面庞

每一次怒吼

都是生命的松绑

双腿在泥潭中跳动

寻获的自由无处可藏

每一次前行

都是消逝的对抗

我渴望一双翅膀

黑色羽翼让黑暗难觅

飞过天际的瞭望

直至遇到新的光亮

署名:老庄

我笑着骂道:老庄这个玩意果然没有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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