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准备制作豆腐或糯米果那天,你必催促母亲早早做好早饭,因制作的量太多,得预备比外出劳作更多的时间来赶制这些年货。逢初一过后,亲戚们陆续来我们家拜年,家家户户有的摆场,我们家餐桌上亦不能少,以免背后被议论我们家招待客人不诚心。所以在我印象中,你和母亲用传统办法赶制年货的年尾这些天,你们仍是累,仍是全身心的压力,只是从灰白色灶间的土屋的圆锅里冒出的丝丝热蒸汽,给我们这个贫穷的家带来温暖。
每年下半年农闲时间,你心里默认的一个任务是得把家里的柴堆成似宝塔高。当冬日温暖的阳光睡意朦胧地伸展懒腰,你已在阳光起床前吃完早饭,用爬满蚯蚓似的血管的手推起一辆土三轮车,三轮上放上水、干粮、铁锹、斧头、绑柴用的粗尼龙绳子,带着我这个小帮手,沿着弯曲的山路我们一大一小前后走着,一路上你兴致勃勃地同我讲山里的故事,信心满满地讲要达成的目标,仿佛一根烟的功夫,这笨重的土三轮车上已满满一车柴。
而实际你的柴是那么得来不易。在外人印象中,你是出了名的老实,你不敢学胆大的柴友们,只需藏进密林深处,选中一颗中等粗壮的松树,挥动几下斧头,一棵在主人的期盼下长了几年的松树一会儿就装满一三轮车。你只是走进这威武雄壮、长满茂密松树的山里,老老实实地寻觅松树主人允许挖的松树墩(松树被砍伐后,会留下一大截,我们只能用铁钬挖这剩下的一大截)。
你先是整体寻觅一遍,以看松树墩的总数量来决定是否要全部挖完,若不能全部挖完,则只选高且壮的挖。爸,你身材瘦小,这体力活常常使你干一会儿活就要坐下来休息下。这时,你右手将一过完日子的日历纸放到左手手掌,抓一小把烟丝摊平到日历纸上,熟练地卷起日历纸,接口处用口水粘住,这样一会儿就将烟卷好,点上洋火,全凭嘴里吐出的烟气将疲倦带走。
当松树墩还有一小部分根牢牢地扎根黄土不肯屈服时,已筋疲力尽的你只能抱着松树墩左右使劲摇晃,在你喘息的间息,我也帮你用尽全力去摇,当两个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树根摇离土里后,你如获至宝并自豪地说:“这一个小小树墩能奈何得了我!”这时,我心里满是愧疚,我恨自己是个女孩,十几岁了,也无法帮你干这力气活,而只能帮你捡捡柴、拉拉三轮车这样的下手活。
为的这一整三轮车柴,我们的午餐是早上带的干粮,午餐后,你继续对定下的目标努力。当森林里的阴气渐重,你的目标也达成了。你用娴熟的装车技巧,将各种奇形怪状的柴(松山墩因有根,所以各种形状的都有)五花大绑地绑在三轮车上,有时由于柴太多,柴的高度超过了三轮车的中间隔板高度。装完车后,你深吸一口气,用混浊的双眼望了一下回家的山路,既喜又忧,喜的是这一车柴可以烧几周了,忧的是因柴装得太高,有点遮住了下山的路。
“回家!”你轻而有力地吐出这两个字,这时你弯腰并屈膝,将三轮车车把手前拴住的粗尼龙绳像老牛一样套在你瘦黑的脖子上,满是老茧的双手有力地握住三轮车车把手,疲倦的双腿配合腰身的力量,缓缓地站起,用尽全部的力气推动三轮车前行。遇到上坡路,我就拿根粗绳子绑在三轮车前部,用力帮你拉。那时的我,不理解为什么越是累,上坡路越是多,现在看来全是因我们的体力已透支,也就总感觉上坡路多了,倘若是一个体力充沛的人,是不会有这感觉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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