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秋,二叔开始忙忙碌碌地张罗起过节的吃食来,这是二婶去世后他回到乡下,即将和家人一起过的第一个中秋节。他有很多话想说给平时不常回来的儿女说。
因为一场车祸,二婶在病床上躺了五年,虽然肇事方给的赔偿足够支持她一直活下去,但吃喝拉撒睡什么也不知道的二婶,像已经熬干了灯油的枯灯,离开,也是一种解脱。已经尽心尽力的二叔,心中的遗憾大过悲伤。
过完正月,解脱了的二叔一个人回到了乡下,他说乡下的空气清新,人情味儿又浓,适合疗伤。在城里工作的一儿一女各忙各的,只有节假日才回来,五十多岁的二叔一个人进进出出,白天里忙里忙外还好点,夜晚便觉得日子过得有点凄凉,他想“自己该找再找个伴。”
二叔把村里所有和他年龄相当的女子琢磨了个遍,托媒人问过了村东的小芳,她愿意和自己一起搭伙过日子。虽说是搭伙过日子,但小芳说,得两家孩子们都认可,俩人才好名正言顺地搬到一起。
这事儿,还真得和孩子们面对面好好商量商量。
十五的月亮静悄悄地,穿过云朵,划过树梢,挂在了天边。清辉映照着一桌子的瓜果,葡萄叶的影子在月饼,糖饼上来回的摇呀摇、荡呀荡,晃的人有点眼晕。
喝了点酒的二叔坐在月光下,双手把短短的头发挠了又挠,终于期期艾艾开了口。“你妈走快一年了,家里太冷清,我想找个人作伴。”被葡萄影子罩着的一儿一女没吱声。
“你二奶奶给说了东头的小芳,人家没意见,叫问你俩啥意思。”
“我妈走了还没一年……”儿子的话说了上半截。
“嗯。”女儿搭了腔,但好像什么也没说。
“我们也不领证,就是搬到一起搭伙过日子,作个伴。”
“那以后呢?她儿子要结婚,你管不管?万一有点啥事儿,你俩的生老病养怎么说?还有我妈留下的东西,家里这房子,怎么说?”
这事儿刚刚得了小芳那边准信,俩人还真没顾得上掰开了讲,二叔一时哑了言,他往后靠了靠身子,仰靠在躺椅上。
“当初你成家时老子听你的,现在成了我要找伴你管我了……这事儿真叫人头大”二叔的心里有些嘀咕,脑子里有千军万马在狂奔,头又大了何止三圈,天上圆圆的月亮在他的眼里慢慢变得又大又模糊……
“嫦娥还有吴刚陪呢……”想着想着不知啥时候竟然想到了吴刚的二叔,混沌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再抬起眼皮时,他觉得月亮一点一点小了下去,遥远的月宫里,桂树的影子越来越清晰。
“自己的事儿自己当家,到跟前才定的事儿,到跟前再说。”有了主意的二叔挪动了一下靠得有点发僵的身体环顾了一下四周,儿子已经搬着凳子进屋睡觉了,院子里一片寂静。
“爸,回屋睡吧,我妈躺倒的这几年,我哥两口子孩子小工作忙,全难为了你……我妈走了也快一年了,你该有自己的生活,以后,我……支持你。”看到好久没挪窝的二叔有了动静,一直坐在阴影里的女儿开了腔。这个懂事的小棉袄,脾气和善良都随她妈。
“你先回屋吧,我把桌子收拾了就回……”二叔的声音有点儿颤抖,有几滴泪珠涌出他的眼眶,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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