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婆家,小舅的屋里麻将桌边围满了人,二舅屋里炉边一群妇女聊天,大舅家一堆小孩看动画片。我东屋窜西屋窜,始终没有落定,索性出来,随意走上一座小山。
这里的山并不需要特意攀爬,更无需约上三朋四友,选好日子,做足准备,怀上揽胜觅迹的期待,仪式般地出发;只需性起而来,意尽即走,任意为之。
然而,有些东西从未改变,也不稀奇,可在有些时候,却意蕴横生,让人若有所思。
此刻,我到达在山顶,转过身来,放眼望去,群山错落,山沟杂乱交叉,山堆与山堆之间散布着人家。近处,炊烟袅袅,路上间有行人;稍远处,狗吠与浓雾融混。一副完整的画尽收眼底,山、树、房屋……一切皆为局部,皆为点缀,只有脚下的山最高,只有脚下的山才是山。我心豪迈,此山是我山,此景为我景。
可是曾经,当我在此刻“画中山”的时候,坐在那山顶青石上,眼前也有完整的景致,而且同样也生动可人。那时,普天之下真正的山只有我脚下的那座山,其余的皆为风景,包括我此刻脚下的较为高大的山。
我继续若有所思,转过身看向远处,却视线局促,因为一座比我此刻所在的更高的山挡在眼前。想起小时候,跟表哥们上那山上砍柴,那时看山看云,也从没把此刻脚下的山看在眼里,因为这里也确是那时画中稀松平常的一笔。
时间滴答,有鹰从头顶飞过。
爬上一座山便有一番景。我恍惚明白即使海拔再低的山,在某时某刻也是世界上最高的山;而海拔再高的山,也有可能只是陪衬,只是画中一笔带过的痕迹。
每一次看山都是别一种情。有时,你站在一座山的山顶,胸中汹涌澎湃,豪情万分,仿佛一口气能攻破一座固若金汤的襄阳城;有时,你站在山顶,看着远处还有比这更高的山,突然泄气与无助,觉得之前的一起努力都是徒劳,因为你发现你永远无法登上最高处;有时你在山上为一点进步而庆祝,有时你在山上为不公而诅咒,有时你刚到达山顶就因为害怕下山路而后悔;有时你在山上奔跑,有时你在山上晒晒太阳;有时你大叫,有时你痛哭……
总之,每一次爬山、看山的你都是不同的你。
而我所希望的爬山的自己是一个不疾不徐的样子,闻得到山中的气息,听得见山中的声音。如果累了,停下脚步歇上一歇,衔一支茅草在嘴里,悠然地看着自己来时的路,不追究自己绕了弯耽搁了行程,不怜惜自己被荆棘划破了手背,不盘算这完成的路程占总路程的百分之几。
我希望的看山的自己是一个无欲无求的样子,听风、看云,沐浴阳光,也不躲避雨水。当眼里是山的时候,群山都是山,包括那些矮的、小的,没有哪座山是哪一座的点缀;当眼里是画的时候,整个大地就是一幅画,没有“画中山”与真正的山之分,即便我站在珠穆朗玛峰顶,那也只是画布中的一个部分。
我希望自己在山中也好,在山顶也好,听风看云,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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