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故事

年月既久，忘了曾经的生活，毕竟现在也很少四仰八叉地躺着，真的做一场吃着饕餮大餐的美梦。不过是偶尔眯眼，耳朵还是没法歇着。

对，这是我。你在看我的时候，我在听你。你的呼吸和我不同，两只脚走路很累吧？还要拖着两个皮家伙。你好像很疑惑，我为什么一直在这转悠吗？我是想回答你的，但是你听不到我，还是别费功夫了。真可惜，你只能盯着我看。难得糊涂的道理你们也懂，所以我总是特别领情，像你这样的眼神，来者不拒。

好了我回答，因为这里阳光好。

这有各种各样的故事可听。十字路口，小吃摊，桥头，河边。这大概是最完美的讲故事场所。“谁谁家的孩子”、“谁谁家的媳妇”、“我表哥”多是主角，配上一个“那天早上”、“去年春节”、“今儿晌午”的背景，“考上大学”、“吵架离婚”、“在哪哪开了一个什么什么”的情节总是无比生动，再伴着“哎呦”、“哎你不知道”、“是嘛”之类的感叹词，有时人多，同时听好几个故事的时候，我老想着我要是再多长两只耳朵该多好。可惜我没有记日记的习惯，不然我就会有这最畅销的故事书。

我最爱听的故事吗？我最爱听你们打招呼，简洁明了不夸张。又好像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什么事情似的。

我在看那边的小孩，他每天这时候放学都会先给我午饭。拽一拽他妈妈沾满油渍的围裙，端一只摊上吃剩的碗，然后满脸期待地朝我走过来。我每次都会朝他过去，不是因为有饭吃，而是我一直觉得他很特别。我需要听你们其他人，但是只要看一眼他的脸，就知道他的话了。他说：饿了吧？我今天在学校捉到一只长得很漂亮的甲虫，你要看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小盒子。这使我不再孤独。

你不用怕我，你们都会这样围着我转圈但不敢走近。那小孩每天都来，你怕什么呢？你的影子比他的长多了，你还会讲故事对吧？

我听到了，你是觉得我脏脏的？那还是就站在那吧，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你裹得太严实了，只剩一双瞪得老大的眼睛可真是没什么意思了。

你要走了吗？因为我一直没动所以你也觉得没意思了？

我其实还想说一句的：你知道哪个部落可以四仰八叉地躺着，耳朵也可以歇着吗？

算了，你又听不到。

再见，如果你再来，带一支笔给我吧。

（于野 写于 2017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