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云的天空是孤独的。”
老师问为什么，那时我说不出。可能那天心情不好，况且还是用“孤独”造句。
此刻和一群熟悉的不熟悉的人一起坐在这艘弥漫着鱼腥味的船上，抬头看见万里晴空，我又想起小时候造的句了。突然很想打电话给那个问我为什么老师，告诉他我的回答，但是号码跟名字一样，早都不记得了。
几个人扔了渔网下去，又在捕鱼了。我不想注意他们，我是来看风景的。我想。但还是跟着那一团网落进海里。海面没有那么无聊，蓝与白与黑是交替的，晃动的线条变化万千。“没有云的天空也是无聊的。”我暗自欣喜：欣喜终于找到一点乐子，或者欣喜又造出一个新句子。继续钻进海里，看见渔网，渔网里面、下面，挣扎着的、惊慌着的、窃喜着的、拼命游远只看得见尾巴的、各色各样的鱼。一时看花眼，也可能是海水太清，我分明看到那是一群长着鱼尾巴的人，脸和船上的那些人一样，神情各异。
没有等渔网收起来，继续沉下去，海龟慢悠悠地跳舞过去，鲨鱼饱餐后咧嘴笑着，鱼钻进珊瑚里又从石头间出来了，有一只章鱼和乌贼面面相觑……有趣的事情太多，我都忘记自己来的时候有没有戴眼镜。不管了，反正这时候我什么都看得清。我在这个深度呆了很久很久，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谈论，根本也没见到人。但这可比在船上的时候爽多了，自己赞赏自己是一种病吧，我想。
不知不觉间好像少了很多东西，眼睛也有点看不清了，我有点后悔当时没去找找自己的眼镜。光线越来越暗，声音在耳边越来越清晰。分明听到“咕咚”的声音不断，然后，隐约看到了……人。他们怎么也来了？他们下沉得很快，可能吃鱼吃太多了吧。他们闭着眼睛，很痛苦的样子，我想要张口叫认识的一个朋友，可是他叫什么来着？拼命想，脑子里只有刚才看过的一只胡须很长的鲶鱼。他也很快沉下去了。悲伤的情绪刚来，转念一想自己也会慢慢沉下去，也保留了。
最后不是黑漆漆一片，我沉到了星空里，上面是我游过的海。
光很温柔，连我自己也在发光。
旁边还有月亮和云呢。
（于野 写于 2017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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