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巷内仓皇奔过一个白色身影,四肢略过坑洼的水泥地,踏碎残败光影,身后一身影不紧不慢,轻松提着一玄铁长矛,慢慢走近。那四脚兽在将撞上死胡同时堪堪刹住脚步,在墙根处借力调转身体,只见一肌肉盘结白毛怪物,瞳孔闪烁着鬼火一般的磷蓝色,上下颌竭力张大着,露出临死前负隅顽抗般可笑的模样,这正是只典型的异化兽。
一个世纪以前,人造机械终于压垮了地球生态,人和兽在崩坏的自然面前没有区别,这是人类文明史上最大的一场浩劫,生命在肆虐的海啸与山火之下卑微进了尘埃里,偌大的地球成了高科技残骸的垃圾场,再无纯净的天空与赖以生存的洁净气体,除却遭受灭绝打击的各类生物,余下的是一批幸运的在自己曾经建造的安全基站内得以存活的“被选择的”人类,以及一群意外被辐射异化的野兽。而这个世界改变的远远不止这些,曾经的科学不足以解释幸存者所看到的种种异象,虚幻与现实被浓浓雾霭遮住,分界不明。
当日月不再交替,只有偌大的方鼎城内巨大的人工太阳持续散发着光热,那是唯一的光源。人类蜷缩在此处,远离人类的疆土,是一片静默的莽荒,浩劫之后,曾经人类的建造大多被埋了个干净,那无人之境,渺茫的黑暗之中,沉默着又暗藏汹涌。
何峥迎着那兽的暴怒嘶吼与要把人撕了一般的凶狠眼神,他眼底无波,脚步轻迈,颀长的身形在龟裂的水泥地上钉出恶魔一般的影,手中长矛破空而去,只一瞬,那兽被钉在墙上,双目还怒睁着,实则是三分怒,五分怯懦,两分不甘。何峥手腕一转,那玄铁长矛又自觉飞入手中,这是经过凛冬组织内那位博士改造过的感应装置,何峥拿到武器后初试手,握住那冷兵器一瞬,只觉一种怪异的熟悉感,侧目是乔博士露出的满意的笑,一股凉意顺脊椎攀附上来。
“用的顺手吧,我研究这个感应装置可伤神了,这是多少次试验失败后我终于满意的作品。”乔博士撩开额发,有些病态的脸衬的那笑容有些狰狞,何峥轻点一下头算是应了,他也不恼,似是习惯了他这种态度。何峥难得对什么东西表示出兴趣,身外之物尔尔无甚区别,那长矛也甚是配他,色无所华,冷峻锋利,一人一矛,好一个独来独往,战功赫赫的“猎人”。
何峥走近,掏出收纳装置将尸体保存,拿回去给博士提取之中的髓晶。我需要一支烟。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何峥一怔,手已经自发伸向口袋,却是摸到一片空落,何峥不满地咂了下嘴,用像波呼叫老柯。
“今天任务结束了?”
“你有烟吗。”
“我就知道,给我开个位置权限。”老柯敲着悬浮键盘,控制着一架无人机飞出瑾域,这是方鼎城内留存的让人们醉生梦死之处,保留着这个时代最奢侈的生活模式。发明家们的业余制作大概是用于经营服务这里了,紫蓝交替的灯牌下,是一个可以满足人们所有奇怪需求的场所,BAR里是悬浮式的舞池,周围的人随着音乐扭动腰肢,酒杯中各色液体在空中溅跃,这是湮纪2580年的文明,或者没有文明这一说,历史湮没在废旧金属之下,没法描摹的过去,没有期许的明天,在这一小方天地之间,人们尽情挥霍时间醉生梦死,追求着这个时代最不敢提的两个字。瑾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切换一种生活模式,在这里尽情迷失般沉醉就对了,变换着花样让人们逃避现实,那些不被允许的东西由全息影像无限放大,肆意展现在人们面前。在这里,可别想着能听到格里高利圣咏那类颂赞,人们可都是把神踩在脚下,耶和华这名如今已鲜少有人记得。
即使在这处放纵,也不是那样肆意妄为的尽兴,方鼎城内,无数的眼线隐匿在各处,机械外表的仿生人看似与人类并无区别,人类不再有隐私。然而逆反是人类骨子里的东西,不愿意接受监控的人想方设法抹除自己的存在。于是黑客顺应而生并成为一个抢手职业。他们抹除数据让人们得以游离在秩序之外,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自由。老柯大抵是仗着自己一身本事横走在瑾域,他咬着根烟,烟雾带着薄荷香气冲进咽喉和肺叶,尼古丁涌进血管,单手输入代码控制着无人机驶向目标位点。长叹一般吐出第一口烟,他突然想着,仿生人若吸烟是什么体验,能感受着气体的浓醇与那能缓解焦虑令人麻痹的飘飘欲仙之感吗,说到底,仿生人不过是自以为拥有了自我意识的可怜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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