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了他乡,也非故乡

作者: 白若微 | 来源:发表于2019-06-22 05:22 被阅读0次

    每年这个时候,初夏风起,掠过河面,轻抚麦田,远方会依稀传来布谷的叫声。

    布谷声起,意味着小麦收获将近。

    在儿时记忆里,此时,父亲早已磨好了镰刀,正站在田间陇头,凝重地注视着麦田。因常年日光曝晒,他的脸黝黑如墨,双目却炯炯有神。经由尘世风霜侵蚀,臂膀上青筋隆起,沟壑横生,而内里却澎湃着征服一切的力量。

    母亲也备好了饭食,提着柳篮,来到田边。寻一处树荫下,一边取出篮里的饭菜,一边轻声地呼唤我的乳名。那时的我,总陶醉于母亲的呼唤,于是故意不做声,因此母亲便会多唤上几声。

    总之,在那种场景里,布谷的啼鸣、饭菜的香味连同母亲充满爱的呼唤,都伴随着微微夏风,一道在麦田里流淌。

    毋庸置疑,那是一年里最为快乐的农村时光。

    后来我在思考,麦收之于父辈,究竟意味着什么?它如同一场盛宴,一年的心血和劳苦,终有回报,丰收才是真正的圆满

    同时,麦事又像是一场祭奠,打麦粒从麦穗里脱落时起,就担负起滋养另一种生命的使命。没有悲壮,却无比圣洁;不言离别,而沐风远行。

    总之,那时随风起伏的麦田、母亲田头的呼唤、父亲额头摔落的汗珠、再有时远时近的阵阵布谷声,都成为我内心里最深的烙印,交织着最纯粹的情感。所以,每逢这个季节,总会不自觉想到老家,想到麦田,心情也会不自主地澎湃上一番。

    近些年,迫于命运安排,我离开家乡,一路北上,一人旅居北京。在陌生城市里苟且地活,美其名曰为梦想而奔忙,老家便自然回的少了。但每当布谷声起,夏风吹拂,故乡麦田的影子,连同母亲那缠绵的呼唤,总会隔三差五来到我的梦里。

    布谷声声的啼鸣和母亲轻声呼唤的乳名,无疑是这人世间最好的疗愈。

    如今,在钢筋水泥铸造的都市里穿行,穿过大街小巷,穿过灯红酒绿,却从没找见心里熟悉的麦田。

    后来我懂了,不在故乡,人生就是一场漫无边际的流浪,不知最终会停在哪里。而一生流浪,我们会不时地回头,去遥望那依稀而渐渐模糊的故乡,却发现,故乡成了一种符号,或者是影子,却再也难以回去

    前几日,参加一个朋友父亲的葬礼。事后,听他聊起,父亲一生无憾,临终前却紧紧拉住他的手,说出最后三个字:回~老~家……

    他们都明白,老人是想故后把骨灰送回老家,埋在父母身边。只是心愿难了,因为老家村庄早已规划成了化工园区,再没有老人家所眷恋的那一片土地。

    所以,有时我常想,故乡是什么?却很难有准确答案。

    故乡无可替代,是人性的起点。它从不束缚远行,并给予远行的力量和勇气。又赐予内里的安稳,不管怎样,都时刻盼着归来。它像是风筝的线盘,不管走多远,都让你魂牵梦萦,不管走向哪里,都使你念念不忘。

    有人说:此心安处是吾乡,在这个喧闹的世态里,安放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人来世间,就是过客,无形中会扛上行囊;但只有放下包袱,才会真正回到故乡。

    人的一生,因为流浪,所以没有绝对的安稳。那既然都是过客一枚,何不携一颗从容淡泊的心,走过朝晖夕阴的流年,笑看风尘起落的人间。

    还是那句话,久了,故乡容不下肉身,他乡安顿不了灵魂,这注定是一生的纠结。

    今早跑步,又不时听见布谷声,啼鸣在潮白河两岸,如同母亲在耳畔轻声呼唤我的乳名,我难以自已,泪流满面。抬头目视城市的繁华,低头叩问沧桑的内心:久了他乡,也非故乡

    ~by 白若微于2019-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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