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乾月,乾属,乘黄族。”领头的小男孩拘谨地挺立着,似乎听懂了布黎的话,眨了眨圆溜溜地大眼睛看向众人,小小的身体包裹在白色锦服里,更亮眼的是他那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泛着光泽柔顺地垂下,引得台下众人心里直呼可爱。
虽然各种颜色的头发在曌域都不算少见,不过白乾月的头发像经过精心护理一样,显得尤为出众。
“昆茵,坤属,夔牛族。”
大家看向第二个小孩,苍青色的单衣外套了一件明黄色的短衣,同色的阔裤下脚踩一双没有花纹和装饰的软底布鞋。凌乱的碎发欢喜地贴在脸上,或是扬在空中,半掩绯红的脸颊。小女孩一点也不怯生,噙着笑纯真地直视众人。
“荀婉儿,巽属,胜遇族。”布黎依旧是淡淡的语气,脸上没有流露出多余的表情,把视线放在第三个小姑娘身上。
众人不禁眼前一亮,荀婉儿梳着两条辫子随意地垂在肩上,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弯弯柳叶眉,五官精致位置分毫不差地镶嵌在脸上,整个人精致得粉雕玉琢。感受到众人打量的目光一齐朝她投来,她眨了眨大眼睛,细长的睫毛上下轻轻扇动,在下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仰起头有些不安地看向布黎。
布黎朝她扯了扯嘴角以示安慰,不过表情僵硬得吓人,荀婉儿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受到惊吓似得微微张了张嘴,一脸怪异地移开目光。
“谷阳兑岳,兑属,土蝼族。”这个孩子嘟着嘴,长头发高高地束在脑后,白色上衣的袖子被她挽到肘部,眼神凌厉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众人,看起来十分警惕。
“三山艮图,艮属,溪边族。”他穿着黄色的同款劲装,柔顺的蓝紫色短发服帖地顺着,眼睛追随着布黎咧着嘴开心地笑,看上去乖巧极了。
“黎织桑,离属,鴖族。”这是一个火红的小姑娘,赤色短衣却是喇叭袖,两条玉藕般的手臂从中探出。
众人都垂下目光,看她弯腰伸手拉扯长裤下的布鞋,似乎这双鞋子极其得不合脚,一脸大写地不高兴。那一头翠青色的头发随着动作垂下轻轻摇晃,好看极了。等黎织桑直起身来,发现她的身形要比几人都高出一截,越发显得挺拔。
布黎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继续介绍。
“坎溪尧,坎属,孟槐族。”
看到坎溪尧的模样大家都有些忍俊不禁,黑色的短上衣衣角翘起,中间的盘扣被圆鼓鼓的小肚子顶得突起,似乎只需再稍一挺身就能将其崩开。火红的头发一根根朝天冲起,像一丛长势茂盛的小草。
他瞧着大家都看着他笑,似乎感觉不是件好事,原本迷茫的小眼神愤怒起来,蹙起眉不善地怒视众人。这样一来大家更觉得他可爱了。
“镇,震属,相繇族。”
镇站在最后,坎溪尧有意无意地远离他,那嫌弃的表情似乎就像他八百年没洗过澡。镇不甚在意,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头上只留了一层能看见头皮的短短的黑发,青色劲装里的躯体瘦得剩副骨架,个头颇高,活像根竹竿挺立在那儿。
“按人的年岁来算,他们都在六岁左右。如今你们都是天一的人,他们就是你们的弟弟妹妹,关于他们的身份还请你们不要对外宣扬,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布黎轻飘飘的话语却不容置疑。说完,转身朝台上的小孩低语了几句,声音很轻,众人也没听懂。
等他把一切交代好,已经是日中时分了,大家本就是正在生长发育的小孩子,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布黎走出教室的时候终是不忍,停下来提醒了一句,“食堂在旁边那栋楼。”
众人冲出去时早已不见布黎的身影,食堂屋后的炊烟已经淡淡地散开又不断延续着凝聚最后又飘散。
空气里传来一股饭菜的香味,又听见几声“咕咕”的声音,姬承看了看大家,把目光放在后面的八个小孩子身上。
“大家带好烛幽的弟弟妹妹,一起到食堂吃饭。”
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年纪最大又最稳重的姬承显然成了大家的领头人。当下在旁边的人牵起白乾月一众的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快步走进食堂。
谷阳兑岳和黎织桑几个被人牵得猝不及防,龇起牙皱着眉头看对方。哪料对方根本不管他们作何反应,拎起就走。几只小兽又想到布黎的交代,也只好不高不兴地被拉着往前走。
走进去看到空旷的大厅里只有一张长桌和几个简单的橱柜,十分的整洁。偌大的厅堂里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安静得出奇,桌子上又别无一物。正在众人疑惑的时候,从里屋出来一位矮矮胖胖的妇人,带着碎花头巾,系着一条棕色围裙,想来就是管理食堂的人了。
她走到里间门口,手叉腰,“看着做什么,等着吃白食啊,你、你、你,”胖乎乎地手随便指了几个人,胳膊上的肉轻轻晃动,“你们进来端菜。”
又看向其他几个,“你们去拿碗盛饭,剩下的去门厅洗完手过来吃饭。”
大家面面相觑,乖乖照做。
长桌很长,众人都落座了也只填满了一半的位置。桌上也没有桌布,坦然地显露出木材本来的模样。
大家听之岩阿婶介绍完自己,看着桌上丰盛的佳肴,不由得多咽了了几口口水。黎织桑他们心急又饿得慌,伸手就要去抓菜吃。
“啊——”黎织桑急忙抽回小爪子,朝着张婶龇牙咧嘴,怒目而视。
“饭前行礼!”之岩阿婶收回掷石子的手,回瞪着,出声吼道。
刘微然几人正庆幸自己没有抢在那几个小孩之前吃饭,不然挨打的就是自己了,修院里的人果然都深藏不漏啊。转眼看见姬承他们几个在行礼,赶紧跟着照做。
大家将双手交叠放在左胸前,闭上眼虔诚地微微躬身,然后才端起碗开始吃起来。
饭前行礼是为了向自然、向天地的馈赠表示敬意,向辛勤的劳动者传达感谢。
白乾月看了看周围的伙伴,示意大家跟着照做。
之岩阿婶看他们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洗劫着桌上的菜肴,没等他们吃完,留下了洗碗擦桌的任务就离开了。
烛幽的小孩子笨拙地握着刚学会的齿叉把肉都抢完了,祝玉洁本就没吃饱,撇了撇嘴,一脸地不高兴,“这算什么,我们来这儿是来学习修行的,这种事交给立人收拾不就好了?”
没人理会她,祝玉洁自觉无趣,抱着手站在一边看大家忙碌。
收拾好之后,姬承提出八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破孩分交下去,姚郁菲正在兴头上,拉着姒君扬非要认领一个。姒君扬嫌麻烦,又耐不过姚郁菲好声好气地求着,不得已轻轻点了一下头。
姚郁菲高兴极了,蹦过来径直拉过荀婉儿,对姬承扬起笑脸,“我和君扬一起带婉儿,就把她交给我们吧。”
荀婉儿被她一把拉进怀里,有些迷茫地眨着大眼睛,下意识地去看乾元,看到他微微点了点头才放下心来,不过似乎并不明白这些人在做什么。
钟宥翰上前去屈膝半蹲在乾元面前,朝他伸出了手,“小家伙,你愿意跟着哥哥吗?”
乾元抬头看了看肃立在一旁的姬承,又低下头看了看面前笑脸盈盈的钟宥翰,最终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把白嫩的小爪子,不,小手放在他掌心里。
钟宥翰牵过他,温柔地揉了揉他的碎发。
林珍拦住跃跃欲试的林宝,把她禁锢在怀里,不由得苦笑,有一个林宝就够了,要是再来一个,这往后日子怎么过啊。
明清乐也想有个弟弟妹妹,一脸期待地看着姬承,眼睛里满是小星星。姬承觉得他年纪尚小,就让他和尤婳一起认领,把颇为乖巧的三山艮图交给了他俩。他自己则认领了看起来脾气古怪的坎溪尧。
最后,安颜明若认领了昆茵,周摩林认领了镇,刘微然和白渠认领了谷阳兑岳,刘微然一副亲切大哥哥的样子,手伸过去还没放上她的头,谷阳兑岳就一脸不悦地闪身躲开,离得远远的。
至于黎织桑,姬承则是把她点名交给了顾子莲。顾子莲一脸诧异,脸憋的通红,不过也没有拒绝,走上前去轻轻拉过黎织桑,但她总感觉,这小家伙看她的眼神怎么有几分嫌弃呢,这么一想,头又低下几分,脸变得更红了。
姜越槐衣站在一旁微笑地看大家叽叽喳喳,钟宥翰牵着白乾月朝她走过去,“怎么,你不喜欢小孩子吗?”
“没有啊,我挺喜欢的,只是……”姜越槐衣不好意思地背着手,右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撵着沙子,笑嘻嘻地看向白乾月,“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是别去拖累别人了。”
“我可以照顾你。”
“嗯?什么?”姜越槐衣偏过头去看他。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大家以后一起学习生活本来就是要互相照顾的,你别担心。”钟宥翰不好意思地解释。
“谢谢。”姜越槐衣冲他甜甜一笑。
每个小家伙都有人带了,他们吃过饭照布黎的嘱咐自己回美仁峰,其他一行人又跌跌撞撞地摸索着来时的路回到密幽林。
刘微染忍不住抽动嘴角,“还好大家是一起行动的,这要是我一个人早就迷失在山林里了。”前面的白渠回头白了他一眼,那神情仿佛在告诉他“真丢人”。
刘微染肚子里不由得窜起一团火,哼了一声,这人,又没招他没惹他,总跟自己过不去,想想就来气。
所有人回来后都选择了先睡一觉,早上起的太早,整个上午又精神高度集中,经历了太多新鲜事,这会儿精神松懈下来顿时觉得疲惫倦意汹涌上来,感觉困乏极了,倒在软软的床上不知觉间就进入了梦乡。
姜越槐衣眯了一会儿就醒了,伏案写完第一封家书后塞进一个带锁的木匣子里,书架旁散乱着一地地书籍,房间里还有很多从来得及放置的行李。推开门沐浴在阳光里伸伸懒腰,平常的日常任务极重,这两天在这里过下来倒还觉得轻松得不自在。
她已经换上了送到房里的院服,黑白灰三色交相织就,上衣下裤,上衣两边有两个大兜,外披一件连着帽子的长衫,阳光下泛着幽荧的光泽,不知是什么材质,上面都用银色丝线细细密密地绣着豆粒大小的祥云,裤脚和长衫另有一棵苍劲的松树。
这会儿周边都寂静着,耳边只闻得几声鸟啼,屋舍之间隔得远,也不知道大家都在做什么。
朝脚下看一眼,一叶之隔,上面云雾缭绕、阳光普照宛若仙境,下面却只透过丝丝缕缕的泄光,落到地上变成忽明忽暗的晕圈,随即被幽禁在混沌不明之中。槐衣觉得心里思绪百转,一时间有些恍惚怅然。
就在她失神之际,一只通体乌黑的鸟突然从云雾里窜出直直朝他飞来,槐衣心下一紧,迅速偏头躲过,回头一看,那鸟已经停在了身后围栏边的一根铁柱上,眼睛透着红光,口里一直尖锐地啸叫着。
这叫声在宁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刺耳,离姜越槐衣最近的钟宥翰从屋子里跑出来,隔着层层云雾朝她喊:“之衣,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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